話說林小盯著姚家大門，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也沒見人出來。

他嘴里叼著根草棍，竟然哼起了小曲。

剛過未時，姚老爺的車才緩緩的出來。

馬車在前邊走，后腳林小就跟上了，自小練就的功夫，連跑帶顛，竟然跟馬車同時到達。

林小親眼看見，姚二老爺的小廝捧著個盒子，進了縣太爺的后衙。

他一下就猜到，里面定是送的禮物，姚姑娘說讓“截”了禮品，可人家進去了呀？

根本不給自己機會。

林小搔了搔頭發，一抬頭看見姚二老拉車的馬了，一下計上心頭。

只見他三下兩下就爬上了墻頭，從懷里掏出打鳥的彈弓，對著馬頭就是一彈弓。

那馬，冷不丁挨了一下，一抬后蹄就把車夫掀下了車，然后四蹄一揚就拉著馬車朝前跑去。

車夫被掀下車，大喊道：“馬驚了，快讓開！”

原來，這臘月根，路邊有賣年貨的小販，這馬車一驚，一路上掀翻了好幾個攤子。

姚二老爺剛進了縣令的宴客廳，還沒坐穩，隨從就來報，說馬驚了。

他連忙放下茶碗，有了上次的教訓，不忘讓隨從抱著盒子，小跑出了門。

等到了縣衙門外，哪還有馬車的影子，車夫滿臉是血，路邊被馬車掀翻的小攤滿目狼藉，沿街的小販已經在氣的罵娘了。

還聚攏到了縣衙門口，要討說法。

姚二老爺一跺腳，罵著身邊的隨從：“愣著什么，還不去找回來?！蹦切P被罵的不知所措，連忙把盒子塞到姚二老爺懷里，一路小跑去追馬車。

那邊林小手指著姚二老爺，對那幾個小販道：“就是他的馬車，糟蹋了你們的東西！”

這下可不要緊，這幫人呼啦一下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說著：“賠銀子，賠銀子！”

“……”

這些小販，都指著這些東西養家糊口，如今一個個都紅了眼。

姚二老爺被嚇的發慌，一直往后退到墻角。

這時候，不知道誰伸手推了姚二老爺一下，姚青江一個沒站穩就向前倒進了人群，箱子也從懷里掉了下來。

姚二老爺使勁喊著：“我賠，我賠，把錦盒還我?！?/p>

可他被困在人群中央，好一會才爬起來，終于在人群后面找到盒子，才松了一口氣。

剛想打開盒子檢查檢查是否摔壞，后邊的人又圍了上來，姚二老爺生怕被搶，忙緊緊抱住盒子不撒手。

他對著人群大聲說道：“我是姚家酒坊的，你們的損失，一會去報給我的管家，該我姚青江賠的，姚某自不會賴賬?！?/p>

折騰了好一會，姚二老爺的管家來了，他才脫身。

眼見日頭偏西，知道王知縣下衙了，趕緊整了整衣冠，往后衙去。

王知縣剛坐到宴客廳坐穩，就見隨從引著姚二老爺來了。

王知縣回去也咂摸了一下這個事，覺得他姚青江一介布衣，得罪自己于他也好處。

今日見他又來，定是來賠禮的，也禮貌性的起身相迎。

姚二老爺忙拱手行禮，“昨日草民唐突了王大人，今天特來賠禮，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請大人笑納?！?/p>

王縣令客氣道：“姚二老爺客氣了，你我多年交情，何須如此?！痹掚m這么說，王縣令還是笑著打開了侍從捧著的錦盒。

盒蓋打開，一股子臭腳味兒就迎面而來。再看里面，王知縣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轉而大怒道：“好你個姚青江，竟敢三番五次的戲耍朝廷命官，真是其心可誅！”

姚二老爺嚇了一跳，跑近錦盒一看，里面竟是一只男人的臭鞋，里面的玉如意呢？

姚青江扔了那鞋，盒子里面空空如也，哪里還有玉如意的影子。

“大……大人……小人明明放的是玉如意，怎地，怎地就變成鞋了，大人明察，小人未說謊！”

“來人，把他給我轟出去，以后再踏進衙門一步，就給亂棍打出去！”王縣令氣的胡子亂顫，跳腳喊道。

這縣衙里的隨從哪有吃素的，連推帶搡把個姚二老爺轟出了衙門外。

姚二老爺傻眼了，來時捧的是玉如意，現在懷里抱的是只臭鞋，他仰天大喊：“是誰，誰干的！”

*

且說林小在這祁縣乞丐堆里有一號，只一個口哨，就竄出來好幾個小乞丐，幾個兄弟一配合，就給姚二老爺的東西掉了包。

林小得了手，也沒敢耽擱，穿著一只鞋就跑去復命。

紅英前仰后合的跟夢瑩學了經過，夢瑩拿著玉如意問道：“當真里面放了一只鞋？”

紅英答道：“那林小來找我的時候，左腳還打著赤腳，里面放了一只鞋應該是沒錯了?！?/p>

夢瑩點點頭，說了句：“真是神來之筆?！?/p>

原來那王知縣的妻子為人品行不端，坊間早有傳言，說王縣令的官，是妻子跟青州知府偷情得來的。

那王縣令一個男人，最忌諱別人議論妻子是非，如今人家把“破鞋”送上門了，他怎么不火冒三丈。

“二老爺今后，是休想在王縣令那里再得到庇護了，這回輪到我出手了！”

夢瑩吩咐管家劉瑞，拿鑰匙去庫房挑兩件禮物，一個送到姚二老太爺那里，一個送到六老太爺那里。

劉瑞自打從京城回來，就被夢瑩提拔成了管家。經過宋德成一事，他也清楚大姑娘的厲害，從不倚老賣老，對夢瑩言聽計從。

劉瑞知道二人喜好，給二老太爺送了一串尚好楠木佛珠，給劉老太爺送了一方端硯。

二人得了禮物，都喜笑顏開。

這倆老家伙有了上次的教訓，如今兩人一合計，打算壁上觀。

*

青蘿跟夢瑩稟報著老宅打探來的消息：“聽說二老爺回了老宅，就跟下人要酒喝，二夫人沒攔住，二老爺酒杯都沒用，端起酒壇子喝的?！?/p>

夢瑩“哼”了一聲，說道：“才幾日，孝子的名頭都不在乎了?！?/p>

青蘿接著說，“好像老夫人也這樣罵二老爺的，可二老爺不聽勸，愣是喝光了一壇酒。還說被騙了，如今不僅丟了東西，又開罪了縣老爺，他不想活了?！?/p>

“姑娘你說，大少爺都要娶媳婦了，他天天盯著親娘的荷包，我看這二老爺跟三老爺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夢瑩拿帕子拍了青蘿一下，說道：“沒想到，你現在竟然成了明白人。”

現在的夢瑩不太夸人，青蘿冷不丁被夸獎，還有些不自在，羞赧的答道：“跟姑娘時間長了，總得學個一招半式的。”

“可打聽到，老夫人怎么說的？”

“老夫人說的聲音低，肖婆子沒聽真切，好像說的是‘有命得，沒命守。’”

夢瑩重復了一遍，“有命得，沒命守”，這是還打算謀財害命嗎？

夢瑩斜瞇著眼睛，自言自語的說道：“那就放馬過來吧！看是你死還是我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