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家見面就報喜，弄的夢瑩一頭霧水。

忙問道：“喜從何來？”

“糧食有買家了，只不過，他的報價略略低一點，銀子是保靠的。”

夢瑩也心內一喜：“出價多少？”

“九十文，是比市價要一斗低十文，可銀子保靠，您看……”

“好，我等會就去找我爹商量。”

夢瑩當初是買了七千石稻谷，當時買的時候三十文一斗，一共花了兩千壹佰兩。

如今翻了三倍，夢瑩覺得，是時候脫手了。

姚老爺自從姚夫人私借銀子給娘家后，就一直住在外院書房，由石榴貼身伺候。

最近閑來無事，就在書房手把手教石榴寫字。

聽說大姑娘要來，石榴一臉羞赧，從姚老爺膝上下來，躲到屏風后回避。

姚老爺也正了正衣襟，將石榴寫過的紙張藏于書下，又拿出一張空白宣紙，裝作練字的模樣。

夢瑩見到姚老爺，便將賣糧之事說了，他也很高興。

“如此甚好，那便約了那買家，明日來府里詳談。”

夢瑩思忖了一番說道：“如今兵荒馬亂，錢銀都是硬通貨，就怕引得肖小覬覦。我看還是到私下隱蔽處交易吧，以防有失。”

姚老爺將手背在身后，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是該小心行事。那你看在哪里見面比較好？”

“地點就在您往日經常去的茶樓吧，找個隔音的雅間，錢銀交割完，就讓他們去裝糧食。”

姚老爺點頭同意。

夢瑩走后，石榴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有了上次的教訓，姚老爺正色對石榴道：“此事不可外傳，連夫人都不許說。”

石榴連連點頭稱是。

*

第二日，祁縣陸羽茶樓。

姚老爺吃過早膳就去了茶樓小坐，點了一壺碧螺春。

夢瑩帶著紅英到茶樓旁邊的點心鋪，買了一包點心。又覺得口渴，也上了茶樓。

夢瑩進了姚老爺的茶室，還未坐穩，管家便進來稟報：“客人到了。”

夢瑩知道人來了，管家撩開簾，一個羽扇綸巾的翩翩公子，便走了進來。

夢瑩一見竟是舊識，那人見夢瑩也一愣。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夢瑩在青州買草藥時候，藥材商行的東家。因為購買數量多，價格是與東家談的。

夢瑩對這位“公子”印象很深，長眉入鬢，談吐風雅。可她也敏銳的感覺到，此人與自己一樣，都是女扮男裝。

當時二人都未戳破，沒想到，如今竟在祁縣又碰了面。

劉瑞給來人引薦道：“這是我們東家姚老爺，這是我們家大姑娘”

那草藥生意，夢瑩是瞞著姚老爺的，此時也不想讓父親知曉。忙搶在姚老爺之前過來行禮。

“初次見面，若有招待不周，還請公子海涵。”

那人會意，“無妨無妨，如今亂世，小心使得萬年船。”說完還俏皮的朝夢瑩眨了一下眼睛，那意思：放心，我不會揭穿你。

姚老爺忙把來人讓到上座，讓店家再泡一壺明前龍井來。

如今，一壺明前茶價格不菲。那公子也不推辭。

雙方落了座，姚老爺問道：“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姚老爺客氣了，小可姓邱名彥，青州人士，名下有藥行一間，米行兩間。”

姚老爺抱拳道：“竟是邱家公子，失敬失敬。早就聽聞，邱家少掌柜，年輕有為，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

“姚老爺過獎了，令千金小小年紀，便能替父分憂，才是女中典范。不知姑娘可許了人家？”

說完，眼睛瞟了一眼夢瑩。

夢瑩假裝羞澀的低下了頭，心中卻腹誹道：這邱姑娘真真可惡，竟拿自己玩笑。若非自己知道她的身份，還以為是登徒子有意輕薄。

姚老爺一愣，覺得這邱公子一表人才，只是不夠穩重，當眾詢問閨閣女子是否婚配，可夠孟浪的。

可人家既然問了，他又不好不答。

“公子謬贊了，夢瑩年紀尚小，尚未許親。”

夢瑩實在忍不住了，說道：“邱公子，我們還是說說糧食的事吧。這糧食共有七千石，若是用車，也得幾十輛，會十分惹眼。公子可想好怎么運走？”

說道運糧，邱彥收起了剛才戲謔的笑意。正色道，“這也是我想跟姚老爺說的，此次運糧，責任重大。我打聽到，如今堆放糧食的地方，對外言說是酒糟，那我便以酒糟的名義往外運。”

“夢瑩點頭，祁縣酒坊多，若說車里裝的酒糟，倒也合情理。只是那酒糟潮濕，又有酒味，如何同糧食同車？”

“姑娘不用擔心，我們有油布，車子里面裝糧，可以在油布之上，裝些酒糟，掩人耳目。”

夢瑩頷首，覺得是個好主意。

兩下約定好，吃過午膳，便去糧倉裝糧。

姚老爺難掩好奇的問道：“邱公子一次買這么多糧，是打算鋪子里賣嗎？”

邱彥搖搖頭道：“實不相瞞，我們此番這些糧食，是受襄陽王之托，運往鄂州的。

鄂州去年蝗災嚴重，糧食欠收，很多百姓被餓死。我父親鄂州人氏，不忍家鄉受災，所以才接了這個差事。還多謝姚老爺，姚姑娘高風亮節，一斗米讓了十文錢。”說完站起身來，長揖致謝。

姚老爺趕緊起身還禮，“邱公子哪里的話，邱老爺宅心仁厚，小老兒不才，唯有這點綿薄之力。”

雙方客套完，便進入了正題。

邱彥先付了三千銀票作為訂金，承諾運完糧食，付清余下的。

*

這些糧食，足足裝了七八日，才裝完。

除了發霉，鼠害的，還剩下陸仟九百八十七石，一共是陸仟貳佰八十八兩四錢銀子。

夢瑩帶賬房驗了銀票，雙方都很滿意。

趁姚老爺不注意，邱彥在壓低聲音對夢瑩道：“你的那批藥材，如今也漲了將近一倍，若是想賣，可隨時去青州藥材行找我。”

夢瑩點頭，低聲說了個字，“好”。

這一切都被劉管家看在眼里，他覺得那邱公子定是看上自家姑娘了。

等邱彥走好，劉瑞便對姚老爺道：“我看那邱公子儀表堂堂，跟大姑娘倒是佳配。”

姚老爺搖搖頭道：“人是長的不錯，不過不夠沉穩，不知道邱老爺怎么把這么大的家業，交到了這個兒子的手里。”

姚老爺不喜男子輕薄浪蕩，他覺得夢瑩應該找個老成持重的，這樣才能日子長久。

見家主不在意，劉瑞也不好多說，只是覺得，若是錯過了邱公子，可真是可惜了。

夢瑩不由自主的打了幾個噴嚏，她不知道，有人差點亂點了鴛鴦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