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起草場之上，她這才將懷疑之人放在了宋衍身上，可當她輾轉在病榻之上在無數個夢魘之中那些香料的味道便像是附骨之蛆一般不斷的出現，似曾相視只是她實在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聞到過，直到今日清晨她推開小軒窗之時看見了手腕處的手串，這才豁然開朗。
那侍女在引她去的時候，與常人不同的便是她先邁出了左腳，而方才朱顏轉身的時候在下意識之時也是邁出了左腳，那日的侍女雖然與朱顏這張極致張揚的臉不同可身量卻是極為相似。
她懷疑過敬亭居有宋琢的參與，只是上一世的種種又不得不讓她將這個想法排除，她的心中亂的似麻團一般.....
即便是找到了那日將她困在了冰窖的人，沈舒依舊不明白季玖到底為何這樣做，商人追求利益，可是這樣做對季玖來說百害無一利。
朱顏立在一旁聽了沈舒的話，這才點了點頭，她將那湯水倒進茶壺之中，為沈舒奉上了一盞茶，垂眼應了一聲“是。”這才開口道：“沈二姑娘猜的不錯，那日是我。”
沈舒倒是沒有想到她會如此坦言承認，冷笑了一聲。
她將手腕處的手串摘了下來放在了八仙桌上，推到了朱顏的面前“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這人惜命，還是勞煩朱顏姑娘將這手串交還給季東家吧，原以為是互利之盟，如今看來竟是催命的符紙，沈府屬實不敢與東家建交。”
說罷她便從杌子上立起身來下了閣樓，眉眼間帶著幾分薄薄的慍氣，朱顏為她奉上的茶還冒著氤氳熱氣，只是那茶盞卻未動一口。
見她走，朱顏也不攔著。
戎劍從暗處走出來，就像第一次那般，他看向沈舒離去的方向，抬頭問道：“就這樣讓她走了？”他攏了攏衣領出聲道。
“不然呢？你上去劈她幾劍，看你主子回來扒不扒你的皮，想你皮糙肉厚也不怕這些。”
朱顏打斷了戎劍的話，一雙眉眼彎彎，像一輪明月，只是嘴里說出來的話卻不由的讓人膽戰心驚，她望向閣樓之下沈舒的馬車，還有那抹鵝黃色的身影。
“呵呵。”
戎劍直起了腰，翻了一個白眼隱回了方才他來的地方。
朱顏抿了抿唇，將八仙桌上的茶盞盡數收了起來，勾著唇笑了笑。
堂倌原本站在閣樓下，他見沈舒從上頭下來，眉目間帶著幾分慍氣，便諂媚著將傘撐開遞到了她的手中，沈舒伸手接過，回頭看來一眼敬亭居三個大字，心中的火氣像是翻滾著的云浪。
觸手的傘柄還帶著寒意，她提了腳步坐上了馬車，提高了聲音道：“去南城的永安巷里。”
車夫見她神色不好應了一聲，便駕駛著馬車轆轆而去。
沈舒坐在車廂聽著雨砸在廂頂，心中的慍氣一瞬之間讓她有些急躁，她將木窗推開放下了紗簾，街上眾人撐著傘人來人往，做著各自的事情。
仿佛人人都有所忙碌的事務一般，街巷上的稚童不似大人撐傘避雨，只沖舒著笑顏沖身扎進雨中，想要論出個二三，其中一個稚童手中還拿著桃枝站在雨中比劃著。
那孩童見沈舒的馬車過來，他便伸著脖子想瞧清車廂，沈舒也正瞧的出神，便見那孩童腳下一拌摔在了雨里，好不落魄像只落湯的小雞一般。
雨水伴著淚水夾雜在一起，將他的衣裳濕了個透，嗚咽的聲音在街巷傳開，著實是摔得不輕。
沈舒的手不由的僵住，坐在車廂中，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喊道，“停車！”
馬夫立刻將韁繩拉住，嘶鳴在街巷中傳遍。
沈舒從車廂中起身，抬頭便看到窗外出現了一抹身影，不由得怔住。
一身銀鼠灰色的長袍在她眼前停下，那人手中還抱著書卷，他將書卷放在一旁，修長節骨分明的手將摔在地上的孩童拉起。
眉眼間帶著濃濃的書卷氣，像是能從他的身上看到若隱若現的群山，又像是上古的琴箏任人聽閱。
秀潤若玉的五官，分明的頜角。
她從車廂中走了出來，站在前室看著那人，喉間微微的滑動，那么一刻像是無垠的平原一樣，也只一眼沈舒便認出了那人......
溫衡！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多赤誠，溫衡將那孩童拉了起來，便朝著馬車這邊看來，沈舒與他的視線相撞，一雙眉眼垂順朝她微低了頭，發絲因為雨水的緣故黏在了額角，他將方才的書卷重新抱在了懷中。
只是有一卷書卷卻滾落在雨水之中，滾到了沈舒馬車這邊......
云裳之下的手掌不由的蜷縮在了一起，沈舒呼吸之間像是凝滯了一般，她接過馬夫遞過來的傘，踩著腳蹬從馬車上下來，將那滾落在地的書卷撿了起來，用手中的錦帕仔細的擦了干凈，走到了他的身前遞給了她。
沈舒想起了那個雪日，還有那雪中的折竹聲。
“多謝姑娘。”
這聲音將她拉回了雨中，雨幕昏暗，他那身銀鼠灰的長袍已經濕了一節，只是那雙眼睛亮的很。
他靜靜的站在一旁，伸手接過沈舒手中的書卷。
沈舒的心中冒出了一個念頭，她將傘檐抬了抬，看了一眼溫衡手中的書卷，“先生手中的書卷都是珍本，這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下來，若是先生信的過便將書卷交給我，我送到先生的府中。”
溫衡看了看她身后的馬車，又看了看他懷中的書卷，前些日子他的書童懷竹不慎扭傷了腳，他與人約了今日，這才不得不冒雨前來取書，只是沒有想到書卷竟比他預想之中多了幾卷。
沈舒立在一旁，冷風吹過不由的咳嗽了幾聲在這街巷傳開，溫衡這才注意道她的病態。
他有一瞬間的局促，“勞煩姑娘，送到前面的書院就好。”
沈舒朝她笑了笑，讓馬夫從他的手中接過書卷放在了車廂，便也踩著腳蹬上了馬車，她坐在車廂內將帷幔挑開，“那我們便在前面等先生。”
言罷她便讓車夫駕著馬車走了，溫衡舒了一口氣，將身上的雨漬掃了掃，跟在馬車的后邊，肩上的布料有些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