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開霽回家的時候段鳴鳴已經走了，對方在通訊軟件里激情四射地向她剖白：“愛你！”

就因為兩根油條。

還有五個多小時才工作，虞開霽空出上午是因為有想做的事。她昨天下午跟“rising”要了“星落”的真名和學校名。和大多數SH市內的初中一樣，“星落”所在的學校也有心理質詢室，虞開霽當天就和這個心理咨詢室的負責老師通過話，然后利用ChatGPT在電腦上草草打出一份像模像樣的企劃書。現今，她要去“考查調研”了。

段鳴鳴一定不會認可這樣的行為，但好在段鳴鳴有個班上，虞開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

她久違地換上正式的西裝，將因疏于打理而散在肩頭的半長頭發拿梳子梳順扎好了。再把存放簡歷和各類證書的資料袋拿出來，從打印機上取下新鮮出爐的，冒著熱氣和油墨香的“企劃書”裝袋，“學者”虞開霽出門了。

博士是個很好用的頭銜，尤其當你的導師是學術圈遠近聞名的巨擘時。

虞開霽站在學校門口說明來意，接待站的保安打給心理咨詢室，不一會兒，一個面容稚嫩的青年女性從教學樓右側匆匆走出來。她與保安對話之后，保安轉身對著虞開霽友善地客套了幾句，讓虞開霽在來訪名冊上簽了字，就把人放了進去。

似乎正值下課時間，孩子們在走廊上活動，他們好奇地注視著心理老師身旁的這位顯而易見的陌生人。她穿著正式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長相也是那種帶點兒凌厲的漂亮。

虞開霽向每一位對上了視線的孩子們點頭致意，她在心里評估著“某人是‘星落’”的可能性。

對了，“星落”的真名是陳一諾。

虞開霽很快成為上午的話題，人人都在猜測她是誰，來干嘛的。

有人說她是新來的心理老師，慫恿著其他孩子去“看病”；

有人說她是教研室派來檢查工作的；

也有小大人模樣的孩子，他們像看透了一切那樣認為虞開霽是來向心理老師李老師推銷保險的：“她們保險推銷員都穿得很正規的！”

心理老師名為李嘉雯，居然也是個個頭小小的南方人。虞開霽看她親切，就連裝模作樣都透露出幾分誠懇：“我剛回國，之后可能會回母校工作。現在應T大學的邀請，留在上海做一些關于青少年心理的調研。”

虞開霽的博士導師是李嘉雯的偶像，T大是李嘉雯的母校，對方的臉頰因興奮而發紅：“您導師的《女性主義心理咨詢》是我的志愿啟蒙，我會成為專攻青少年心理的咨詢師也是因為我相信青春期的學生擁有引導變革的潛能…….”一看就是剛剛參加工作的模樣，青澀又朝氣。

誘導起來毫無難度。

李嘉雯帶著虞開霽走到自己的辦公室兼心理咨詢室兼心理活動室，正準備向對方介紹工作情況，虞開霽就接管了話題：“這個年紀的女孩里追星很常見吧？上周有個很火爆的明星出了事，是突發情況，有沒有學生來找你緊急干預呢？”

李嘉雯感嘆道：“連你都聽說了啊。上周那個叫陸云深的流量曝出隱婚緋聞，三班有個女生在課上哭了出來。也不是不能崇拜偶像或者不懂她們在做什么，但總還是希望這群財富金字塔尖的明星能通點兒人性，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對年幼的粉絲來說意味著什么……”

這個當堂哭出來的女孩兒肯定不是陳一諾，后者認為“能為了隱婚出軌而傷心的從來也不懂陸云深”。

“rising”不知道陳一諾在哪個班上，所以虞開霽也不知道。而心理咨詢師是不可能把具體負責的來訪者的私人信息隨意告訴她人的，尤其是李嘉雯這種對于自身工作懷抱信念感的女性。

虞開霽順著李嘉雯的思路問：“這個孩子后來來找過你？”

李嘉雯露出一個很溫柔的微笑：“她沒有，來找我的是她的朋友，她朋友擔心她。”

不像是陳一諾，虞開霽又問：“有沒有學生做出過更過激的行為？我在上個學校有遇到嘗試自殘的例子。”

李嘉雯否認：“我們這里還好，沒有反應激烈到這個地步的女生。”

也就是說陳一諾從來沒有尋求過心理老師的幫助。虞開霽大概了解了情況，她只有一上午的時間。

虞開霽選擇了更直接的方式：“有些青少年不一定會顯露出明顯的情緒問題或者向你求助，尤其是追流量明星，行為本身廣受大眾批判和否定。”

她一邊說一邊拿出一份名單遞給李嘉雯：“我之前還去過一些本地的醫院，我想調查青少年患者來學校的心理咨詢室求助的概率。這些孩子都是你們學校的學生。”

除了陳一諾，其它名字都是編的。

李嘉雯看著名單皺起眉頭：“這里面沒有一個人和我做過咨詢。”

“可以理解。我這次次還帶來了一個議題，關于在信息過載的社會中青少年如何才能維持和專注于學業和自身……”

李嘉雯還在鉆研這份編撰的名單，很快，她想起了什么：“稍等一下，這個陳一諾我有印象，”她走到辦公桌后面打開電腦搜索起來，“這個陳一諾，她的班主任找過我，說她不太……正常。”

他們一個學校只有李嘉雯一個心理老師，她一個人當然負責不來上千個學生。有時候班主任和其它負責老師會來找她咨詢，他們再回到班上以教師兼心理疏導師的方式幫助學生。

虞開霽有點兒可惜，如果名單不可行，她還想了挺多后著的。現在大概是不需要了：“我想找這個孩子聊一聊。”

李嘉雯建議虞開霽先去找班主任了解情況，她很苦惱：“學校里就我一個專職的心理老師，一千三百來號人，如果學生不主動來找我，我很難主動幫助到他們。”

虞開霽繼續道：“我可以和她的班主任聊聊嗎？我想做信息時代內容過載和青少年抑郁方面的議題，我也想看看能不能幫到她。”這句話幾乎是真話。

李嘉雯爽快地把聯絡信息給了她，陳一諾在初二八班，班主任是語文老師楊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