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開霽和陳一諾道別,又去心理咨詢室找李馨雯“交接”了一下后續(xù)”流程“。正好李子猷發(fā)給她一些青少年互助會的舉辦時間和地點,她一并給李馨雯說了,后者答應把它們做成海報張貼在咨詢室的宣傳欄里。
她比預期更早地結(jié)束了上午的行程,心里卻稍微有點兒復雜。
從目的上來說,今天算她運氣好。但虞開霽知道,常規(guī)來講,能做的事她大概已經(jīng)做得差不多了。雖然明天自己還會去見陳一諾,但她們的關(guān)系會穩(wěn)定在這里,陳一諾能夠從自己這里獲得的支持大概也就這樣了,除非有什么奇跡,除非她再做點兒什么。
回到家之后,虞開霽打開電腦像模像樣地工作起來。
段鳴鳴今晚要和朋友聚餐,虞開霽的賽博看診工作快結(jié)束時她才回家。
虞開霽在現(xiàn)實生活中忙碌,對于網(wǎng)絡世界就關(guān)注得不那么勤。直到段鳴鳴回家,她才知道陸云深案又有更新,新的通告說陸云深使用的血糖儀是一種新型血糖儀,每次測量時都會把數(shù)據(jù)傳到手機上,因為軟件故障,手機顯示的數(shù)據(jù)總是前一次測得的血糖值,以事故為結(jié)論,陸云深案被草草了解。
段鳴鳴說網(wǎng)絡上已經(jīng)又一次沸騰了,警方通告引發(fā)的爭議甚囂塵上。警方?jīng)]有指認兇手也就算了,照片是怎么回事總該解釋一下吧?按照警方的說法,尸體只能是被刻意搬到花田拍照的吧?警方給出這么個顧頭不顧腚的結(jié)論,是不是在包庇某人?
這個從一開始就廣受關(guān)注的案子,警方的結(jié)論帶著顯而易見的磕磣,以至于陰謀論盛行不衰。
就連有過“想象很刺激,現(xiàn)實很平淡”預期的段鳴鳴都覺得這個結(jié)案過分敷衍了。
虞開霽卻說警方結(jié)案和她的猜想是符合的。段鳴鳴皺起眉頭端詳她:“你也認為是事故?那張照片是怎么回事?尸體又是怎么跑到花田去的?”
虞開霽的想法稍微有點兒異想天開,因為還有待驗證,她暫時不打算和段鳴鳴攤牌。虞開霽只是逗段鳴鳴:“你的想法呢?你不是偵探小說愛好者嗎,你覺得是怎么回事呢?”
沒等段鳴鳴答話,虞開霽突兀道:“對了,我今天見到了‘星落若晚’。”
段鳴鳴知道她在岔開話題,但她又的確感興趣:“她還好嗎?”
虞開霽實話實說:“不好,她前天剛剛調(diào)整了抗抑郁藥的劑量,這幾天都暈乎乎的。”
“那她還……”
“自殺想法也被藥物抑制了,所以雖然不好,但起碼能挺過去一段時間?!?/p>
“那你......”
“我不會再做精神科醫(yī)生,我也不打算給她當心理咨詢師?!边B接幾次,不等段鳴鳴說完虞開霽就開口回答。
段鳴鳴有些氣餒:“那你找到未來的方向了嗎?”她想,總要問出來的。
“我之前申請加入了無國界醫(yī)生,明天有個遠程會議?!?/p>
“你又要走?”段鳴鳴站在書桌前面低頭看著她,燈光打在好友輪廓分明的臉上,她一直知道對方離自己很遠。
虞開霽仰頭笑了,嘴角顯出堅定的法令紋,她是不會輕易改變決策的類型:“你知道我的,我總是喜歡到處摻和一腳。”虞開霽離開科室出國讀博是為了她自己,退出學界是為了她自己,想要成為無國界醫(yī)生還是為了她自己。
相處了這么些日子,虞開霽能清晰感受到段鳴鳴對自己的擔心。她讓自己接觸李子猷,把“星落”推給她,不單單是為了孩子們,也是為了虞開霽。虞開霽要離開她擅長的位置和崗位,段鳴鳴為她惋惜,她想用人做擅長的事時獲得的成就感讓虞開霽重新思考她的職業(yè)方向。
但虞開霽不僅僅是主動站在危墻之下的那種類型,不僅僅是收到了危險的誘惑,她本人就是危墻的一部分。
她是危險本身,所以從來也沒有危墻,但段鳴鳴在想象中像模像樣地給自己畫了個美輪美奐的鍍金扶手紅毯鋪地的臺階,虞開霽樂得讓她保持她對自己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