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在考場上寫的那篇作文不到四百字。
開頭將國內近五年平均糧食產量和世界糧食匱乏地區產量對比，用數據說明節約糧食的必要性。
隨后列舉數條“從我做起”的行動方案。
四百字內容翔實，處處都有詳細根據，切實可行。
可惜，全是技巧，毫無感情。
嚴商忍俊不禁，放下她的答卷，雙臂合抱在胸前。
帶著笑問：“你以前作文也是這么寫的？”
林沁搖頭：“以前沒寫過。”
鎮高中的老師個個把她當寶，只要每次都能做到除作文以外的考題拿到高分，老師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嚴商想到她其他科目的突出成績，抬手扶額。
重新組織語言：“高中作文不能只寫數據和理論，你得從熱點事件引申到群體和社會的責任，進而上升到家國情懷…”
他清楚地在林沁眼中看出茫然感。
“聽不明白？”
“明白，但不理解。”
“哪里不理解？”嚴商耐心地坐回凳子。
林沁眨了眨眼睛，鴉羽似的睫毛上下撲簌，語速放慢：“群體和社會的…責任，以及…家國情懷。”
嚴商眉頭微蹙，快速松開，也慢下聲音問：“是哪方面的不理解。”
“個體和群體之間的關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互幫互助。”
“家庭和國家是由部落宗族衍生出的一種形態。”
“但情懷…”林沁看向嚴商注視自己的眼睛，“我不太能理解。”
嚴商還在思索，教室門口傳來打鬧和腳步聲。
幾個男生抱著籃球走進教室，外套都掛在手臂或肩膀上，累得臉紅脖子粗。
看到坐在林沁對面的高大帥哥，再看看披在林沁身上的外套。
默契地同時出聲：“草。”
“沁姐，這是你對象啊？”其中一個和林沁座位靠近的男生大著膽子問。
嚴商站起身，一米九的身高和常年健身養成的壯碩身材和高中生對比起來，極具壓迫感。
他轉向那幾人，沉穩開口：“我是林沁的叔叔，她轉學得有些匆忙，還得麻煩你們多幫助。”
剛才問話的小男孩連忙擺著手道歉，結結巴巴地：“那什么，林叔叔，我們剛才開玩笑的，我們不早戀，哈哈，我們還指望沁姐幫忙補補課什么的。”
旁邊幾人跟著賠笑，生怕被他誤會。
嚴商笑笑，“那你們玩，我接林沁回家。”
說完看向小姑娘，“先回去吧，作文以后慢慢練。”
林沁想了想，沒動，“老師說沒寫完不能放學。”
“辦公室在哪，我去找老師。”嚴商無奈。
怎么突然這么死心眼呢。
林沁指向黑板方向，“那邊最后一間。”
“嗯。”嚴商把車鑰匙遞給她，“去車上等我。”
林沁收拾起書包跟他走出教室，徑直下樓。
不知道嚴商和老師聊了什么，不到十分鐘就回來車里。
邊發動汽車邊說：“下次考試爭取把八百字寫滿，能多十分。”
林沁坐在副駕駛，乖巧點頭。
老師的事果然還是找家長最好解決。
兩人各懷心思回了家。
之后兩天是周末。
嚴商原打算多和林沁溝通溝通。
但預約的一處土地參觀提前開放，只好收拾行李去隔壁市出差。
林沁無人管束，在電腦前窩了兩天，畫出五幅《無界》關鍵場所的概念圖和三張人物角色設定，打包發送進征稿郵箱。
嚴氏美工部二組。
“臥槽！”負責稿件初審的實習生一口奶茶噴向屏幕。
組長正好站在她身后，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干什么呢！一臺高配電腦多少錢知道嗎？！趕緊擦干凈！”
實習生手忙腳亂地拿起紙巾，胡亂擦完，指著屏幕上的發件人。
激動得聲音發抖：“老大你看！你看這個郵箱！！是不是咱們特殊聯系人列表里那個！是不是？！”
姜磊瞇著眼睛看過去，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手！擋住了！”
“哦哦。”董子睿收回手，忍不住又問一遍，“是不是啊老大？”
姜磊凝神看了好一會，手掌突然在他頭頂呼嚕一把，聲如驚雷：“還真讓你給碰著了！”
“趕緊點開看看！”
嚴商周一下午才趕回帝都。
他進入辦公室，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剛端起來抿了一口，方秘書抱著電腦滿臉興奮地跑來門邊。
“老板，我能進來嗎？”
“進吧，有急事？”嚴商端著咖啡走到辦公桌后。
方秘書放下電腦，將屏幕轉向他。
“您看這幾張圖，我們收到了畫師零的投稿！”
嚴商抬手滑動屏幕，問他：“畫師零？”
“是商畫界的天花板畫手！”
“雖然他對外只畫商稿，但每一副作品都得到國內外知名藝術家的認可。”
“藝術界說畫師零擁有世間最敏銳的洞察力和最強悍的表現力，他的畫風詭譎多變。”
“唯一不變的是，從他的每一幅畫里都能折射出一個游離在世界邊緣的敏銳觀察者，卻又能讓所有看客收獲一場視覺盛宴和波濤洶涌的情感體驗。”
“非常符合我們末世廢土科幻的主題！”
“所以呢？”嚴商瀏覽完八張圖片，冷漠地看著他。
方秘書略顯尷尬地咳嗽兩聲，收斂情緒。
“所以美工部特別上報，想邀請畫師零加入主創團隊，美工部給零打輔助。”
嚴商的眼神犀利起來，反問他：“我送他們出國進修是吃白飯的？”
方秘書趕緊幫美術部說話：“是這位畫師零實在太厲害了，藝術天賦這事咱真沒辦法。”
“就這事還用來問我？”嚴商把電腦推回去，靠進老板椅，“說吧，還有什么要求。”
方秘書訕訕地合起電腦抱在懷里，小聲回答：“咱們工作量大，價格恐怕…有點高。”
“而且他只接線上工作，只在夜晚回復消息。”
“如果我們和他合作的話，還需要您特批調整美工部接下來幾個月的工作時間，方便他們晝伏夜出。”
嚴商抿唇沉思片刻，“讓他們寫申請，直接拿給我審批就行。”
“好的老板！”方秘書打了雞血似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為美工部考慮，但他只是畫師零的真愛老粉絲而已！
他咧嘴笑著進了美工部，抬手把電腦拍在桌上，“打申請吧！這事有戲！”
嚴商端起晾到溫熱的咖啡，拿起手機，給林伊發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