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偘的指引給的很到位,方向也很明確。
往西,三十里,死溪林的一處廢棄宮殿。
找人,叫鮮參,大概二十二歲。
地點人物都是明明白白。
她按照李偘說的地方走,果真尋找到了一出破敗的殿堂。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和喊叫聲遠遠地從殿內(nèi)傳出來,天下生出一點警惕,左手喚出水月,慢慢地往那殿內(nèi)走。
剛走到入口,身前就飄來一陣紫色的迷霧,聞起來有股辛辣的的味道,天下只是覺得嗆人,她揮揮手把那些紫霧拍散,自從知道因為體內(nèi)的蠱所以大部分蠱毒對她都沒有效果之后,她就越發(fā)膽大了。
紫色的瘴氣只是在殿堂外圍布了一層,往里走很快就沒有了。她走入殿內(nèi)….然后愣住了。
一個宮口已經(jīng)開至七公分的孕婦,正獨自保持著蹲踞垂直的姿勢,她滿頭大汗,不斷地短短地呼著氣。「婦人產(chǎn),下地坐草,法如就死也。」,是醫(yī)家自古流傳下來的話,不管在哪個國家,生產(chǎn)都是困難而痛苦的事情。生產(chǎn)之時,產(chǎn)婦會下地蹲坐著,地上會鋪草堆或獸皮,避免嬰兒落地受傷。
這、這是在生孩子???
那孕婦看到她也愣住了,想喊什么,又被陣痛疼的岔了氣。已開七指,她這個時候正是產(chǎn)程最激烈、最難控制的階段。
“欸你、你你別慌我沒有惡意…我…”
一般產(chǎn)婦生產(chǎn)時,因為蹲坐的姿勢雖然好發(fā)力,但是卻很難支撐數(shù)個小時。因此產(chǎn)房內(nèi)除了有經(jīng)驗的產(chǎn)婆,還需要有「抱腰人」幫忙,站在產(chǎn)婦背后環(huán)抱住她的腋下幫助她依靠才行。
這女子一人在此處,別說是抱腰人,連個產(chǎn)婆也沒有,身邊那盆溫水都已經(jīng)涼透了。
“你撐著,我來給你抱腰!”曾經(jīng)在醫(yī)館跑腿過一年,但也只是見過一次接產(chǎn)的天下,本著一回生二回熟的心態(tài)豁了出去。
她對這種事情懂得不多,但畢竟醫(yī)術(shù)會一點點,不至于全然慌了手腳。鮮參這個時候已經(jīng)疼的七葷八素就差臨門一腳馬上要生了,讓她這個時候跑出死溪林帶一個產(chǎn)婆回來也不現(xiàn)實。
鮮參只是覺得背后有了個有點軟又很堅實的倚靠,然后有人迷迷糊糊地在自己耳邊喊著什么吸氣呼氣之類的話,她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嬰兒哭啼聲的下一秒就放松全部緊繃的心弦昏了過去。
獨留捧著臍帶都沒剪斷,身上全是血還嚎啕大哭的嬰兒的天下在破敗的大堂里凌亂。
總之,母子平安,可喜可賀。
鮮參覺得自己一覺睡得又香又甜,身子底下暖呵呵軟綿綿的。她睡覺姿勢不是特安分的類型,一動就會覺得腹部被扯得生疼,這時候就會有一股暖暖的力量于她的腹部位置環(huán)繞,她像被撩了肚皮的貓,舒服地要呼嚕出聲來。
“醒醒……醒…醒…醒醒……”
誰在喊她啊…她都要困死了,“讓我宰睡一磕兒…”懷孕之后都好久沒有睡過這么個好覺了…等等,她是懷孕了吧?
不對,她好像已經(jīng)生完孩子了?!
孩子呢???
這一嚇把她從溫柔鄉(xiāng)直接打回了死溪林的破敗小屋,她一縮腹,還在露惡的子宮處就吃痛的緊。疼的她齜牙咧嘴,天下順著她的腹部給她慢慢環(huán)形地揉,一邊像在哄小孩,“不怕啊,不怕,疼是正常現(xiàn)象。”
她一手撐著鮮參,一手把裹在襁褓中的小嬰兒放到她懷里,“很健康,是個小女孩兒。我已經(jīng)幫你和她都擦洗過了。”
被洗干凈的小嬰兒沒有一生下來那么紅彤彤皺巴巴的。她也許是哭累了,乖乖地、安安靜靜地睡著了。那孩子胖嘟嘟、粉嫩嫩的,胎發(fā)有點稀疏,毛茸茸地又細又軟貼在頭上。
————她好可愛啊。
“這兒沒牛也沒羊的,為了有充足的母乳最近都不能吃韭菜麥芽山楂,也不可以吃雞精醬油腌菜、雖然這兒也不見得有這些東西吃但我還是交代你一下,另外要保持通風,洗頭的話要找我用內(nèi)力把水烘干、少彎腰………記住了沒有?”
鮮參聽見那個人啰哩吧嗦在自己耳邊說了一大堆,左耳進右耳出,權(quán)當個溫和舒緩的背景音聽。雖然屁都沒記住,但是常年在十二峒糊弄長輩的經(jīng)驗還是讓她敷衍地操著一口苗普,“脊住嘮脊住嘮…”
她講到一半,突然后知后覺地猛地一轉(zhuǎn)頭————
“等等…你是辣鍋?!”
天下拿著你終于想起來問的眼神瞧著她,“在那之前,你就是李偘前輩所說的鮮參,沒錯吧?”
……
“所以…十二峒就這么把你不管不顧丟出來了?”鮮參聽完了天下的故事,她作為剛生產(chǎn)完的孕婦實在恢復(fù)得很好,胃口也好的過頭,一口一個啃著蘋果,“那個破地方還是和以前一樣討人嫌。”
她大方地拍拍天下的肩膀,拿出一副大姐大的模樣,“你放心好了小妹妹,我好歹也是當過圣女的人,你救遼我窩和窩滴丫頭,又是李叔搞過來滴人,窩保證給你治的活蹦亂跳的。”
“你中的是啥子蠱嘛。”
“十一峒主說是兵神怪談流傳出的殘篇改編而成的蠱,我們那里叫做西楚藥人。”
她聽到兵神怪壇這四個字靜止了一會兒,說,“前頭有個盤瓠廟你要不去拜拜。”
天下:?
她給天下搭了脈,又對著她肚子上上下下摸了一遍,“這個蠱…我布太知道啊。”
“但是我對兵神怪壇知道鍋大概,就是你這鍋蠱滴高配版吧。”
她抓抓頭發(fā),一副死馬當活馬醫(yī)的樣子,“捯飭捯飭,你要相信我們還是很有希望的。”
“真的…嗎。”天下覺得自己臉頰抽搐了一下,雖說李偘說她是因為破壞了十二峒的規(guī)矩被十二峒驅(qū)逐出峒的圣女,蠱術(shù)了得,但是她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實在有點不靠譜。
“真的撒,你信我賴!”
“說起來,你呢?”天下問她,“你又為什么會被困在這里啊?”
她想起進來時候穿過的紫色毒瘴,“是因為那個紫色的毒瘴困住你了?還是因為奇門你走不出去?我?guī)湍闫屏四莻€吧?你溜出去,十二峒也管不著你。”
“瘴氣?”鮮參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她朝門口看了一眼,恍然大悟,接著又氣急了的樣子,“那個瘴氣是我下的!你傻的嘛,咬是我連辣個瘴氣都破不了,還右甚么臉皮幫你解蠱。”
鮮參被困在這里,是因為她是十二峒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