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府的諸位欣喜又心疼,赤王府的諸位卻是已經忍不住蠢蠢欲動的手了。
既然入神游,不管多天才,此戰力竭之后,都必定會出現境界不穩的反噬,到那時,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但這樣的話,是不能在天下劍客的面前說的,因為氛圍不允許,天下劍客,也絕不會允許這般絕世的少年就這樣死在這里。
但白王府和天下不會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天下顯然沒有白王那個現在就想著晚上府里布局的腦子和精力,但她明白赤王府散發出的不加掩飾的惡意。所以這孩子,選擇了把那些惡意拆開了、掰碎了放在大家面前。
“之前洛前輩和我弟弟比試,如果我阿弟贏了,那么這里有一半的人會不讓他走。”
“之前我也知道,就算我和洛前輩打了平手,也會有一半的人不想讓我走。何況如今是我真的贏了。”
她很是挑釁地向蕭羽笑,“好笑的是,這些人不知道為什么,會覺得自己能贏得了打敗了當今冠絕榜首的人。”
她一擦嘴角的血,掃視了一圈赤王府的人,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劍匣,“我看今日坐在這里有頭有臉來看熱鬧的貴客都不少。洛前輩敗了,臺下蠢蠢欲動想拿我性命的人更不少。”
“大家也別藏著掖著這么累了,有想要我這顆人頭的,那便一起上來好了。
她拿著曉夢一一指過赤王府的眾人,“是你暗河蘇昌河?
“還是你伴讀大監瑾宣?
“還是你赤王蕭羽?
“還是你赤王府躲在臺下的哪個宵小?!”她聲若泣血,“今日這擂臺,還有人要上來沒有!?”
被人懟到這個份上,蕭羽再不發聲,實在愧對他詩酒王爺的身份,他憤怒地將手中的茶杯擲在了地上,“無雙城倒是好大的架子,找了我二哥這么大的一個靠山,倒真是不怕暗箭難防?”
“你真以為,待生死存亡之際,他自身難保之時,會有人來幫你無雙城?”
“無雙城?”天下笑笑。
“剛才這句話,你說錯了兩點。”
“第一點,雪月城的雪月劍仙和槍仙,皆敗于我的劍下。我們不是無雙城,而是天下無雙城。”
“第二點,我天下的靠山從來都不是白王。我不依附于任何人,無雙城也不依附于任何勢力。我就是我自己的靠山。”
“天下無雙城的靠山,就是我天下和我阿弟!”她將長劍一揮,說的凜冽又決絕,“今日不管輸還是贏,不管今天臺下在座的哪個對白王府或是無雙城動了心思有了怨氣,不管結果如何,我天下擔得起!”
“不過同樣的,諸位想動心思的,也煩請先想想擔不擔得起我天下的怨氣。”
“奪嫡之爭,白王念及你們兄弟情分,不下殺手;我天下不一樣,我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她很少這般聲嘶力竭,如今卻是不吐不快,“畢竟武功再高高不過天;資質再厚厚不過地。我不用有多強,我只要強過你赤王府所有的人,就夠了!”
她又朝二樓的無雙輕輕喊了一聲,“阿雙,把無雙劍匣扔下來。”
“來嘞,阿姐!”
天下輕輕撫過那劍匣,
曉夢、水月、山海、乾坤、風雅、赤魂、浮生、飲沉雪、洛北。
破劫、紅葉、風蕭、殺生、絕影、云梭、輕霜、蒼、茫、蝴蝶、繞指柔、玉如意、大明朱雀。
至此,兩個劍匣,二十四柄劍全部出鞘。
“我天下再問一遍,今日這劍,你們是問、還是不問!”
“若是今日向我問劍,不管諸位是帶著殺意還是戰意,我天下答應你們只分高下,不分生死。
“若是下次交手,大抵是生死相搏,那時———
“定斬爾等頭顱。”
“那就愿這位城主,今晚過后,也能活著說出這些話。”蘇昌河并沒有被挑釁到,他仍神色淡然,但熟悉他的蘇暮雨知道,蘇昌河已經在制定殺人的計劃了。
“哦,你這話的意思是說,你暗河蘇昌河,加上大監瑾宣,加上赤王府藏著的一群藥人死士,白王府今晚不夠護得住紅塵妹妹?”這時,卻有另外一個既不隸屬于白王府,也不屬于赤王府的聲音摻和了進來,那聲音柔柔弱弱地,像一片羽毛撓了人心癢癢,那從看臺上飄下來地女孩兒也如一片輕盈的羽毛,是好俊的輕功,“那白王府再加一位仙,夠不夠?”
一襲紫衣飄下來的,正是那先前出刀相救,卻沒被天下給好臉色的、20歲左右的年輕女子。
天下瞬間變了臉色,“誰要你多管了!和你沒有關系的事,你摻和進來干什么?!”
“回去啊!!”
“怎么,你的其他朋友都摻和的進來,就我溫柔不能摻和進來?”溫柔白了她一個白眼,站到她身前,“在南訣的時候你同我說,劍,是百兵之君,因為劍開雙刃,除了刺擊,永遠是一刃對著敵人,一刃對著自己,一如君子之仁,當平等謙卑,當中立不倚,當正直如松。”
她笑著抽出自己的刀,“那你知道,刀,為什么是百兵之膽嗎?”
“刀,是百兵之膽,因為刀開單刃,刀客的命運懸在刀尖之上,而刀尖,須得永遠向前。”
溫柔上一秒還是笑嘻嘻地貼著她的紅塵妹妹,下一秒目光就無差別地冷冷掠過北離的三個皇子,“所以啊…誰管你們北離哪個當皇帝?什么黑啊白啊,還有什么赤橙黃綠青藍紫,和那邊那個不知道什么顏色的!”
…大逆不道!這、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啊!
她眸光又一轉,換了一副千柔百媚地嬌俏神態。
“姑娘我在南訣啊…”可下一秒,她的刀便寒光畢露,刀尖的兇煞之氣直指赤王府,“想打啷個打啷個!”
但場上也有腦子沒轉過來的沒認出這是誰,也有,心里有了猜測卻不敢確認的。
“所以,她到底是誰啊?南訣人,卻姓溫?”雷無桀倒是不懂就問。
“溫柔,不一定是一個名字,也可以,是一個名號啊。”蕭瑟幽幽嘆了口氣。
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都聽過「溫柔」的名字。
————南決刀仙,「溫柔刀」蘇雨落。
————“溫柔刀,蘇雨落,我幫她。”
自古以來,南訣興刀,北離喜劍,人們將其簡稱為「南刀北劍」。
在很久的后來,「南刀北劍」被賦予了另外一層意義。它被用來代指一刀一劍的兩位女俠客。
是什么刀,什么劍?
————溫柔刀,和,紅塵劍。
那一天溫柔刀霸氣地向所有北離劍客放下豪言,“今天我溫柔刀在這里,我看你們哪個敢動她紅塵劍!”
人群中傳出一聲爽朗的大笑,一個蓬頭垢面的老人提著一壺米酒走了出來,“小娃娃這么厲害,搞得老頭子都沒牌面咯。”
他悶一口米酒,棍棒往地上一杵,“沒得用刀的女娃娃那么厲害,也就一個半步逍遙,娃娃莫嫌棄唷!”
————丐幫幫主,「棍打江湖」徐為。
————“丐幫,徐為,我幫她。”
從看臺一樓的另一個角落又走上來一個魁梧的大叔,他身上背著一把奇重無比的玄鐵巨劍,他打鐵打了一生,這次終于時隔多年應一個女娃娃的邀請再入天啟。
天下的劍名揚天下之后,有人問過林在野為什么會選擇把那塊千年難遇的鐵樺木送給天下。林在野抓耳撓腮想了很久,他是個武夫,不太會說漂亮話。他那時候說的話,可能是他這輩子說過的最有文采的一句話————
“因為那女娃子的劍,有一股直率隨性的浪漫和義無反顧的勇敢。”
于是那天擂臺上,他也站在天下身前,“她的曉夢,我送的木頭,我有什么理由不幫她?”
————鑄劍師,「玄鐵匠」林在野。
————“鑄劍師,林在野,我幫她。”
可是卻還沒完,又有一個身著灰袍,看起來姿色平平,不聲不響的中年男子走上來。他看起來與世無爭的樣子,可是他背上的那兩把劍卻有很多人認得。
他的話很少,大概自從渭南一行之后,他就很少說話了。
————曾經的知縣首席護衛,「雙螂劍」溫子棲。
————“螳螂劍,溫子棲,我幫她。”
二層的看臺上一個看起來氣色不太好的小郎中也站了起來。他笑得柔和,說出來的話卻毒若蛇蝎,“雖然刀劍無眼,不過蛇鼠亦無形,這位皇子回府可要小心了。”
“畢竟,要是被什么劇毒的蟲蛇咬了,失了性命,那可就連狠話都放不出來了。”
————藥谷遺孤,「毒郎中」應何從。
————“大藥谷,應何從,我幫她。”
有人曾經放出豪言看不起天下的師傅,可也有人誠心承認自己對小姑娘的劍技心服口服。顏戰天殺人從不需要原因,所以大概這位大魔頭想要幫人,也不需要什么原因。
————白王府,「四大魔頭」之一,顏戰天
————“怒劍仙,顏戰天,我幫她。”
同樣站起來的亦有被對方稱為“自身難保”的蕭崇。帝王家的確人心百算,可是他是白崇,她是廈天,而他們…都有一段相互扶持的過去。
————白王府,「白王」蕭崇。
————“白府,蕭崇,我幫她。”
而這些人尚且愿意為天下付出性命,赤王府又怎么能認為他們無雙城的這些手足會坐視不管?是當我無雙城死了么?!
盧玉翟憤然拍桌而起,“無雙城,內外上下全城十萬余人,誓死追隨城主!”
無雙亦是跳了下去,站在阿姐身邊,“阿姐為天下,我為無雙,我們兩個,天下無雙!我們便是彼此的靠山,亦是,這天下無雙城的靠山!”
天下愣愣地看著這群擋在自己身前的人們。
她其實很少哭的,但此刻卻也覺得眼睛有些酸了。
“傻子。”她小聲地罵他們,那群人聽見后卻不氣反笑,“…一群傻子。”
“林在野前輩,”她又小聲地說,“你瞧,我帶著你當年送我的那塊木頭,揚名天下啦。”
無雙城的天下,言出,必行。
————孩子啊,你瞧,以一燈傳諸燈,你的那盞燈火,已經傳遞給身邊的人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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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不下的作話:
煙雨落京城,寒鋒問天下。
「雨落」藏的是蘇雨落的名字,「京城」可以看作是天啟。其實那個時候就有埋下伏筆偷偷告訴大家溫柔來了。
「寒鋒問天下」有兩個意思,一種可以理解為是洛青陽和天下將要到來的的這場比試,另一種可以理解成泛指劍客不斷切磋磨練自己劍技的過程。
「問天下」藏了三個意思。第一個,「問天下」這里藏了天下的名字,可以理解為「洛青陽問劍,天下來答劍」。
其他兩個理解則是去解釋天下的「劍勢」。
第二個理解是指問劍的目的是為了守護天下的人倫道義,即「我為天下人而問劍」。
第三個可以理解為「我天下的劍不僅僅要問這天下最好的劍客,更要留給這天下的山川江海、阡陌紅塵來問」,即「我向天下問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