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王府。
蕭羽問龍邪:“義父如何了?”
“他這幾日包下了那附近的一家客棧,晚上去客棧中休息,白天便在那里擺起茶棚,坐在那里喝茶等人,不過今天過去了一上午了。圍觀的人挺多,但沒有人敢應戰。大家都等著兩天后雷無桀的那一場。”龍邪答道。
“給義父傳個消息。”蕭羽低聲道,“兩天后和雷無桀那一場,不光要勝,更要雷無桀死。”
龍邪點頭:“是。”
他正準備退下,卻見管家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遞了一張紙條給龍邪:“隆和客棧送來的。”
“隆和客棧?”蕭羽惑道。
“就是洛先生包下的那家客棧。”龍邪答道。
蕭羽急道:“趕緊看寫了什么。”
龍邪打開紙條,微微皺眉:“上面只寫著四個字,不必多言。”
天啟城門外。
一位白發蒼蒼的中年男子坐在馬車上緩緩地行了進來,他的身邊,一個黑衣少年正揮著馬鞭。
“多謝你載我這一程。”中年男子輕輕咳嗽了一下。
少年看了他一眼:“前輩身體不太好?”
“是啊,快死了。”中年男子緩緩說道。
少年認真地看了他一眼,才確認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天啟城里名醫多,或許會有轉機呢。前輩來天啟城,就是尋醫生吧?”
“不是,我是來尋死的。”中年男子笑了笑,“那你呢,唐門的年輕弟子。”
“晚輩唐澤,見過姬前輩。”少年絲毫沒有身份被看穿的惶恐,恭敬地說道。
“你是誰的徒弟?”姬若風問道。
“晚輩師從上一代的唐老太爺,如今也在首尊唐憐月門下學習,但是此次晚輩前來,不是為了唐門。”唐澤從腰間掏出了一枚令牌,“而是因為我是如今的玄武。”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舊時代的英雄們已經老去或離開,新的四守護重新集結在了一起,他們之中有的還從未相見過,但是他們終會相遇。
而相遇的那一天,天啟城終將翻天覆地。
但是如今一切的風波還藏在暗流之下。
當約定的三日之后終于到來,天啟城的劍客、閑人以及各方勢力早就將宮門不遠處的那塊空地水泄不通地圍了起來。
那里附近一共有四座茶樓,赤王府占了一座,白王府占了一座,永安王府和欽天監占了一座,而剩下的那一座則被余下的達官顯貴們共用。
宮門之外,九百虎賁郎集結,黎長青按著刀虎視眈眈地望著這邊。
蘭月侯騎馬行在他的身邊,笑道:“黎統領,你緊張了。”
黎長青朝地上吐了口痰:“呸,這能不緊張嗎!我看這天啟城,得變天了。”
“你說一個江湖高手就能讓天啟城變得這樣,我們是不是很沒面子?”蘭月侯聳了聳肩。
“江湖高手進犯天啟,也不是沒遇到過。當年白羽劍仙一劍劃落城匾,雪月劍仙法場直逼天子,但也沒什么,因為天啟城的底子在,怎么也有幾個絕世高手鎮場。但是現在……”黎長青輕輕嘆了口氣。
“但是現在陛下重病,控不住這些高手了,這些高手各懷鬼胎,就等著洛青陽把這天啟城弄得天翻地覆,好從中獲利。”蘭月侯將他的話接了下去。
黎長青搖了搖頭:“像我們這樣忠心為國的人,終究哪里找!你看那個死太監瑾宣,這個時候在哪里!”
“黎統領忠心為國,當時一人獨戰瑯琊軍,可謂英勇無比。”蘭月侯笑道。
“那天我以為自己死定了,但是我還是活了下來,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了,今天這些人敢鬧,我就殺他個片甲不留!”黎長青惡狠狠地說道。
“既然有黎統領在這里,那我就放心去皇兄身邊了。”蘭月侯策馬往宮門方向行去,“今日華小神醫還要來宮里。”
“今天來了好多人。”茶樓之上,蕭羽幽幽地說道。
蘇昌河沒有在人群中看到那個執傘的身影,低聲道:“在看到過之前那三場絕世對決后還敢挑戰洛青陽,誰都想知道這位兩大劍仙的親傳弟子,劍心冢的傳人能有多大能耐。”
“那個雷無桀我也見過幾次,有這么大能耐?”蕭羽問道。
“以他這個年紀,劍術可以算得上驚才絕艷,但是沒有無雙強,更比不上洛青陽和天下。”蘇昌河說道。
“那還來送死?”蕭羽問道。
“或許劍心冢有什么獨特的心法吧,當年法場一戰,李心月也使出了超乎尋常的劍術。”蘇昌河說道。
另一座茶樓上,李凡松轉頭看著身邊的桌子空空如也,惑道:“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永安王府,一個人都沒有來?”
謝宣忽然笑了一下:“看來這位雷小兄弟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怎么?”李凡松問道。
“我想我們還是叫些東西吃吧,我們都以為第三日來,必是第三日一早,但現在想想,也可能是晚上。而這事,雪月城的這位雷兄弟還真的可以做出來。”謝宣喝了口茶,笑著說道。
李凡松無奈:“早知道問一下了,對了,那位沐家的公子哥去哪里了?”
白王府包下的茶樓里,白王府的人倒是一早就到了,倒是天下和無雙直到中午才來。
————早些時辰。
“阿姐,雖然我記性不太好,但這路…好像不是這么走的吧?”無雙跟在姐姐身旁,有些不解。
“因為我們不去茶樓,先去碉樓小筑。”天下一腳踏進了五年前沒有進去過的那家,天啟最好的酒樓,“我欠了一個人一樣東西在那里。”
“也行。”無雙乖巧地點點頭。
畢竟要是雷無桀這點時間都撐不住,那也太沒出息了。
她踏進碉樓小筑闡明要拿那懸在房梁上的陳釀秋露白的下一秒,那名小二就蹭蹭蹭搬了個梯子,又噌噌噌地雙手遞給天下。
她有些呆愣地拿著秋露白,想著按規矩不是應該打一架的嗎,怎么就直接從房梁上取下來送給她了。
碉樓小筑的釀酒師也同樣不理解天下,“和你打,姑娘,我不要命了?”
這么一想也是,碉樓小筑腦子壞了才和她打。她覺得就這么拿走好像不太合適,想說要不自己意思意思付點錢。
“要不我……”
小二可會看人臉色,“女俠你看店里的下酒菜想要什么?我們免費送。”
……怎么感覺她像個吃霸王餐的強盜哇。
皇宮之內。
沐春風背著跟著華錦藥箱匆匆地往明德帝的寢殿走去。
“師父,這一次真的可以了?”沐春風急切地問道。
“藥到病除!藥到病除!”華錦興奮地朝前走著。
寢殿之內,明德帝忽然睜開了眼睛。
蘭月侯急忙向前扶起了他。
明德帝眼神空洞,沉默許久以后喃喃道:“孤剛剛做了個夢。”
“夢到天啟城大火,而孤,死了。”
蘭月侯正欲開口說話,忽然聽到門口的內監喊道:“華神醫到!”
宮門之外。
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煩起來,茶樓里的人還好,那些聚集在下面的人都開始低聲抱怨起來。
“不敢來就別下戰書,浪費我們時間!”
“永安王殿下怎么結交了這么一個膽小之人,真是識人不慧!”
“走了走了,今日怕是沒什么好看的了。”
“他會怕?”無雙冷笑了一下,“沒見過這么不怕的人。”
蕭崇望了一眼遠處,喃喃道:“可要是再不來,怕是大家要去永安王府要人了。”
“我下去再打一場?”無雙摸著身邊的無雙劍匣,幽幽地說道。
“倒也不是不可以。”天下剛茶樓進來的時候其實大家都有些緊張,哪知道這場上最不緊張的居然是天下和洛青陽本人,畢竟這兩人還很友好地相互點了個頭致意。
“這么說的,我都想打打看了。”溫柔從果盤里百無聊賴的揪起葡萄,笑瞇瞇地貼著天下,倒看不出來她只是說句玩笑話,還是真的想動動筋骨。
“你們幾個小祖宗別鬧!!”盧玉翟一把按下無雙,給他塞了塊糕點堵住他的嘴。
應何從摸摸纏在自己手腕的紅玉,“真想打也能讓無雙弟弟下去打,大不了打不過的時候我下個毒救…”
盧玉翟又往應何從嘴里塞了個蘋果,同時制止住了想要說話的天下,“小應和小天也不許鬧!”
但無論周圍的人如何喧囂,洛青陽依然坐在他的茶棚下,不緊不慢地喝著茶。
直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馬嘶。
一名綠衫女子手執馬鞭趕著馬車往這邊行來。
“那是葉嘯鷹的女兒葉若依!”有人很快就認了出來。
讓大將軍之女趕車,這個姓雷的小子面子還真大!
“吁。”葉若依停住了馬車,走下了馬車,掀起了幕簾。
緊接著一雙潔靜不染塵的紫靴踏了下來。
全場皆驚。
蕭羽立刻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瞪大眼睛望著那邊。
無雙興奮地敲著劍匣:“有意思有意思!”
無雙敲劍匣,盧玉翟敲他腦殼,“剛剛才叫你別鬧!”
李凡松一愣:“這……”
謝宣拍了拍桌子:“上酒上酒。”
不起眼的角落里,滿頭白發的昔日高手和年輕的唐門弟子也都吃了一驚。他們聽到的消息是雷無桀來挑戰洛青陽,可是眼前此人……
一身華美的千金裘,整個人藏在狐裘之下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蕭瑟在眾人的目光中慢慢地走上前,他望向洛青陽,有氣無力地說道:“永安王蕭瑟,前來問劍。”
洛青陽點了點頭,沒有因為他的語氣而有任何不滿,也沒有因為來的人是他而有半分驚訝,只是淡淡地問道:“好。只是,劍呢?”
蕭瑟雙手攏在袖中,腰間沒有佩劍,甚至連無極棍都沒有帶。聽到洛青陽的話后,蕭瑟笑了笑,伸手一揮,將身上的千金狐裘甩了出去。
眾人嘩然。
蕭瑟的腰間綁著九柄長劍。他解下腰帶,將九柄長劍用力地插在了地上。
“劍帶來了,九柄夠不夠?”
在眾人的苦苦等候下,天下第一的劍客終于迎來了新的挑戰者,的確是來自永安王府,可卻沒有預想當中的雷無桀。
而是永安王蕭瑟。
像是一道驚雷一樣炸響在了眾人心中。
“有意思有意思。”蕭羽大笑道,“蘇家長,你說這是什么意思。”
蘇昌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這對我們來說,或許可以有別的意思。”
“殺了吧,殺了吧。”蕭羽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殺氣,“那樣一切就變得簡單了!”
白王蕭崇看著下面的蕭瑟,惑道:“老六什么時候學過劍?”
“我們這一代的劍客,是喜歡比拼數量嘛?我和姐姐有十三柄,雪月城那個落明軒有七柄,蕭瑟又帶來了九柄。”無雙笑道,“這是劍海戰術啊。”
“請賜教。”蕭瑟手輕輕一勾,那柄前朝劍仙傳下來的名劍風吹雪已經被他握在了手中,他踏腳在地上那么一頓。
眾人就感覺腳下的土地似乎微微地顫抖起來。
洛青陽的神色忽然地凝重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蕭瑟,低聲道:“半步神游?”
蕭瑟左手輕輕拂過劍身:“說是半步,也可能此生都邁不過。洛先生已經半步神游十余年了,可踏過了那條線?”
洛青陽望著天,喃喃道:“尺水之距,一步可躍,可若濕了鞋,也就敗了陣。看來這一次來天啟城沒有白來,我閉關多年,才發現天下間竟也出現了如此多的少年高手!”
“洛先生此行是來殺我?”蕭瑟問道。
洛青陽點了點頭:“我沒有殺人心,卻有殺人的理由。”
“既然如此,我也不問了,那就打吧。”蕭瑟縱身一躍,手中風吹雪,猛地一旋,“既然先生要殺我,那我只能先把先生殺了。”
雖然這柄風吹雪長得優雅雋永,雖然它背后的故事風雅迷人,可蕭瑟用出的劍法,卻是無比霸道,兇戾至極的!
方寸之地,絕一切生機。
絕生!
洛青陽的九歌劍也在瞬間出鞘,一出手,也是兇狠兇險至極的大司命劍舞!
這場對決和之前的兩場不一樣,這一場,從一開始就是生死之戰。
洛青陽和蕭瑟錯身而過,洛青陽轉身,贊嘆道:“裂國劍,絕生境,沒想到此生還能見到蕭氏皇族之劍。據說當年蕭毅陛下憑此劍戰得天下,幸得一見。”
蕭瑟站住身,望著手中之劍輕嘆道:“去往知何處,空將一劍行。”
名劍風吹雪瞬間碎成七片,摔落在了地上,蕭瑟毫不猶豫地將劍柄丟在了地上,走回了劍群,又拔出了一柄劍。
“是裂國劍!”蕭崇激動地走到了茶樓的窗口,朗聲道,“竟然是裂國劍!”
“開國先祖的劍法,竟然被他學了去嗎,還真是有意思。裂國劍,天下最難練成的劍法,蕭瑟還真是會給我們驚喜。”蕭羽手緊緊地攥住了酒杯,“可越是這樣,越期待他去死!”
謝宣點頭道:“難怪蕭瑟帶了九柄劍來,竟是為了用裂國劍。”
“為什么用裂國劍,需要用九柄?這套劍法這么復雜?”李凡松不解。
“裂國劍,是北離開國皇帝蕭毅所創的劍法,是世間最重殺伐之劍,劍法極為剛烈,一般的劍根本沒有辦法承受得住這套劍法。當年蕭皇帝用的天斬劍毫無壓力,蕭若風用的昊闕也能承受,可是十大名劍之外,實在很難找出能與其匹配的劍,就算是天劍閣,也只能找出這九柄勉強能支撐的好劍。”謝宣解釋道。
“落花。”蕭瑟嘆了口氣,“昔日花蘿公主的佩劍,都是好劍啊。可惜了。”
長風掃過。
蕭瑟身形猛動。
持劍已殺至了洛青陽面前。
劍身之上有驚嘯之聲。
聲從何來?
因為風被劍撕開了!
“這是瑯琊皇叔的劍勢。”蕭崇閉上了眼睛,聆聽著那熟悉的感覺,“是,破風?”
蕭瑟直接升了一重境界,從絕生,直入破風。
洛青陽的劍勢一轉,卻變得鬼氣森森,每一劍都悄無聲息,陰狠鬼魅。
九歌劍舞,山鬼。
蕭瑟的劍直接撞上了洛青陽。
風嘯聲瞬間停了下來,像是被帶入了一個無聲的世界里。這個世界里,只剩下了洛青陽和他的劍,行蹤鬼魅,陰冷狠厲,就像那山間之鬼。
落花劍忽然斷了。
蕭瑟猛撤,洛青陽一劍跟了上來。
蕭瑟左手猛揮,低聲吟道:“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一個八卦之型現出。
洛青陽一愣:“你練的內功竟然是八卦心門,道門心法?”
蕭瑟冷笑:“我師父是姬若風,他練的是天下武學,我也不差!莫說道門,我還會佛門功夫呢!”
兩人對話間,洛青陽一劍逼近,刺在了那八卦之型上,蕭瑟被劍勢所逼,猛退到劍群之邊。
“高下立判!”蘇昌河沉聲道。
蕭羽眼中精光大盛:“就到這里了嗎?”
“如果真的是瑯琊皇叔所傳,那么的確就到這里了。”蕭崇嘆了口氣,“這套劍法太難了,破風已經是極限。”
謝宣笑了笑:“如果蕭瑟真的只能到這里,那么他就不會來了。”
蕭瑟長袖一揮,三柄劍同時掠出!
他接過一柄,猛地揮出。
劍斷。
蕭瑟又拿過一柄,再揮出。
劍斷。
蕭瑟縱身一躍,握住那最后一柄,劈斬而下。
那山鬼的凄厲之氣被瞬間撕開,無聲的世界被打破,風聲狂嘯,隱隱間,似有龍吟之聲。
蕭瑟一劍劈落,劃破了洛青陽的衣袖。
洛青陽猛地向后退去。
蕭瑟嘴角微微揚起,此刻的他,身上再也沒有半點憊倦慵懶,滿是傲然絕世之意。
裂國之劍第三境,驚龍。
“是驚龍!”就連鎮定若謝宣,此刻都興奮地站了起來,“裂國劍法,第三境,驚龍!”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蕭瑟輕旋長劍,“洛先生,誰也沒有必要藏著什么了,九歌劍舞總不能一場一場跳過去,請出國殤。”
洛青陽一身灰衫飄揚,此刻他再望向這個年輕人時,眼睛里也竟是贊賞之意,他點了點頭:“如君所愿。”
九歌劍舉起。
劍風狂舞,嘯聲乍起。
在場眾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聲勢浩大的絕世國殤劍舞了,但是再一次見到仍然被那傾城的悲涼之氣而感染,只覺得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悲傷,忍不住……忍不住就想落下淚來。
而在劍勢之中的蕭瑟,則可想而知,此刻正受著多大的沖擊。
無雙也很激動,“就是這一劍,阿姐,你說蕭瑟會如何應對呢。”
洛青陽揮劍高歌:“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洛青陽垂首,望向蕭瑟,眼神如刃:“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野個屁!”蕭瑟忽然握住長劍,暴喝一聲。
全場皆驚。
就連洛青陽都愣了一下。
蕭瑟微微頓了頓,繼續破口大罵:“呔!你這老匹夫!”
天下:……。
無雙:……。
感情他們就是這么想辦法破劍勢的?
這是茶樓里說出先生們最喜歡的話語之一,只要是個惡人正在行惡,主角就能不知從何處蹦出來,然后大喝一聲:“呔!你這老匹夫!”,就一刀把對方砍了。解氣又解恨,每每說來,臺下的聽課們無不鼓掌助興。
可這是劍仙對決,怎么變成了茶樓對罵?
“你這老匹夫,十幾年不出門當縮頭烏龜,自以為練成了絕世神功,就跑來天啟城找事?這里的事和你有雞毛關系?你是不是有病?你問劍天啟城,天啟同意了嗎?你砸天啟城的牌匾,我們蕭家人同意了嗎?大理寺在哪兒,還不把他扣起來!”蕭瑟輕輕喘了口氣。
藏匿在人群里的大理寺卿沈希奪無奈地笑了一下,他當然知道砸毀城匾是殺頭的罪,可他也不是不認識洛青陽,當然知道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大理寺去抓他,那可得一個拿著一口棺材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蕭瑟突然不比劍,開始罵人了。只有謝宣啞然失笑:“這不是雷無桀創的,罵劍訣嗎?”
劍風中的悲歌之氣似乎真的弱了幾分。
蕭瑟心中暗喜:雷無桀你這破方法還真的有點用,便又指著那天大罵:“唱什么悲歌!就你難受,就你苦悶,就你凄涼,天下間誰活得容易了,就你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給我滾!你這老匹夫,誰都知道你是來找誰的,你那師妹……”
“夠了。”洛青陽怒喝一聲。
蕭瑟一愣:“你還不讓我罵,我就罵你個……沒種的膽小鬼!喜歡一個人,和他是不是天下第一,有關系嗎?”
“有關系嗎?”
“我說夠了。”洛青陽縱身而起,九歌之劍劈斬而下。
蕭瑟揮劍一擋,長劍瞬間碎成了幾十片,蕭瑟吐出一口鮮血,急速猛退三十六步。
謝宣輕嘆:“有些話也不能說得太過了,劍仙一怒,可不是什么開玩笑的事情。”
李凡松問道:“那蕭兄弟,這一罵劍訣,是用對了,還是用錯了。”
“用對了,不管是怒,還是恨,都不是洛青陽本身的劍勢,洛青陽本想聚勢,國殤之劍于凄涼之頂揮出,蕭瑟必死無疑,如今雖然強,但至少算不上最強。蕭瑟給自己找到了機會。”謝宣說道。
蕭瑟吐出一口血痰:“斷了就斷了,我還有四柄劍,我還有四條驚龍!我殺了你這,老匹夫!”
謝宣搖頭:“洛青陽和我一般大,罵他老匹夫,不是說我也是老匹夫?”
洛青陽冷笑:“好,我就讓你看看,你到底還能有幾條驚龍!”九歌劍一揮,竟然沖著地上那四把劍去的!
蕭瑟一驚,行到了劍群之邊,拔出了地上最大的那柄重劍,迎上劍氣猛地一揮。
砰的一聲。
蕭瑟又退了三步。
手中的重劍完好無損。
可是身邊那三柄劍都已經碎成了兩截。
洛青陽穩穩落地,冷笑:“你還有幾條龍?”
蕭瑟啞口無言,頓了頓,忽然罵道:“呔,你這老匹夫!”
“小孩子的游戲,也該玩夠了!”洛青陽持劍追了過來。
蕭瑟左手猛揮:“四象生八卦,八卦化萬物。”他往前猛地一推,八卦之型散成一片道力,沖著洛青陽襲去。洛青陽隨手一劍,就把他劈得粉碎。
謝宣嘆氣:“勉強了。”
“媽的,為什么那莫衣用出來就這么厲害?”蕭瑟低聲咒罵了一句,那洛青陽卻已經逼到了眼前,他揮劍一格,被一劍打飛了出去,最后落在了最近的那座茶樓之上。
洛青陽用幾乎整個天啟城都能聽到的聲音高聲猛喝道:“吾乃絕世劍仙洛青陽,我要問劍,可有不服?”
這是回應蕭瑟剛剛說的那句你要問劍,天啟城答應了嗎。
但更多的人注意到的是,洛青陽的自稱,從“孤劍仙”變成了“絕世劍仙”,這是明顯把自己放在了和其他四位劍仙不一樣的位置!洛青陽從來都不是一個狂妄的人,但這樣的人真的狂妄起來,說明他……殺意正濃!
深宮之內,那位多年未踏出宮門的皇妃,站在自己的寢宮門口,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溫柔地笑了笑:“是師兄啊。倒是很多年沒聽過師兄這么大聲說話了。”
“我不服!”
一個年輕但喊得更響的聲音緊接著響徹天啟城。
蕭瑟站在茶樓之上,衣衫已經被血染紅,身上竟是傷痕,可臉上卻沒用半點退意,他頓了頓,又喊道:“我不服!如何!”
洛青陽沒有回答,縱身一躍,已至蕭瑟面前。
“來得好!”蕭瑟低喝一聲,重劍一甩,立刻就迎了上去。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好一條驚龍。”謝宣喝下一口茶,“這場對決還沒有結束呢。”
本來已經落入敗局的蕭瑟忽然再次暴起,手中驚龍之劍狂舞。
因為只剩最后一柄劍。
因為窮途末路。
蕭瑟將畢生所學,無極棍、八卦心門、踏云乘風步、裂國劍法,全部集合在了一起,沖著洛青陽瘋一般地打了出去。
就連洛青陽一時之間也被這瘋狂的攻勢所震懾住,兩個人一時之間對了幾十劍,竟一直分不出勝負來。
李凡松皺眉道:“這場對決打得還真久。”
這一語成讖,兩個人竟然真的從午時一直打到了黃昏,卻遲遲沒有分出勝負。蕭瑟手中的重劍已經滿是缺口,洛青陽的頭發披散,竟也多了幾分狼狽。
不遠處的轎子中,一身錦衣的卿公主笑著問身旁的劍道宗師:“師父可有后悔?我這六哥只說借劍,沒說借幾柄,更沒說借了以后竟然是這樣用。”
“斷了就斷了吧。”羅不竟然語氣中沒有半點惋惜。
卿公主愣了一下,她跟隨劍癡羅不也練了很多年的劍了,自然知道這位師父是多么看重一柄劍,當下很是疑惑:“師父,你不惋惜?”
“你說一柄劍是希望被供奉于一座大殿之內,幾十年不見天光,還是希望能再展芳華,用于絕世之人,折于劍仙之手?”羅不反問道。
卿公主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卿兒知道了。”
羅不笑了笑:“永安王殿下是個很不錯的劍客。”
“但他會輸對嗎?”卿公主嘆道。
羅不搖了搖頭:“他比我強,我怎能言他之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