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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伶人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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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兵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

懷嬿是戲班子里最當紅的正旦。

唱的是《百花亭》,《楚漢爭》。

可誰又能想到,如此嬌滴滴的小娘子卻是個伶奴。

四歲上的時候,懷嬿沒了爹娘,恰逢戲班子路過,哄著她簽了文契,而后便一路教她,一路帶著演出。

伶奴和伶人在大楚終究是有分別的。伶人賣藝,二八分成,若是與班主鬧得不開心了,大可解了契一走了之,再到別的班子里討生活去。

伶奴不一樣,伶奴那是連命都賣給了戲班子的,只要簽了契,按了手印,從今往后便由不得自己做主,生殺大事,全都在主家一句話里。

主家呢,主家只負責給伶奴吃的喝的便好了,莫說是分成,就算是那如意冠上掉了片泡子,也是要挨打的。

這樣教出來的伶奴,大多都是只會唱戲,從小浸淫在最苦痛的地方,卻沒見識過柴米油鹽醬醋茶,離了主家一刻也活不下去。

萬幸那戲班子里有條規矩,對于伶奴不可做出格之事。倒也不是主家仁慈,而是班主特意警示說,伶奴失了貞是小事,可是一旦如此,身段就毀了,唱戲也唱不出那種小女兒家咿咿呀呀的神韻。

懷嬿就是在這樣的磋磨里長大。

這么些年,一晃她就十七八歲了,也就是這時候,戲班子受邀進了京城,要在太后的壽宴上演出,于是乎名聲鵲起。

太后是個老人家,愛熱鬧,又喜歡聽些富貴的,所以理所當然地點了這曲《百花亭》。

長青演的”高力士“和楚白的”裴力士“同上,唱完了開頭的念白,很快就輪到了楊貴妃。

懷嬿攏了攏點翠鳳冠,斂斂神色,登上了御花園中臨時搭出戲臺的臺階。

她有些艷羨地看了一眼戲臺上掛的大紅綢子和高高翹起的四角,說是臨時搭的,比上他們戲班子四處巡游時的戲臺,也不知好了千倍、萬倍呢!

懷嬿只掃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踩著輕盈又伴著恰到好處的雍容,開口道:”擺駕!“

唱完這兩個詞,她等著四宮女和四太監上了戲臺,才緩緩而上。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又轉東升。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是嫦娥離月宮。“

開腔如鶯啼婉轉,行云流水間她抬眸,眼中滿是笑意與復雜,卻不知幾分是真,幾分是演。

然就是這樣一雙眼睛,卻勾走了小王爺的魂。

小王爺叫秦疆,是皇帝最小的弟弟。

皇帝二十二歲登基時他才八歲,如今皇帝已是而立之年,他的歲數也到了及冠。

說來也巧,小王爺十幾歲的時候,曾經也做過一個伶人夢,當時皇帝氣急了,直接將他那些行頭一把火燒的半點不剩,還揚言若是秦疆依舊沉湎于這些不入流的東西,便打發他早早地去封地,莫要再留在京城中,省得自己眼見心煩。

這件事情鬧得很大,火燒紅了皇宮東北角的半邊天,空氣里那些碎屑的味道直沖人鼻子。

當年宮中的人以為秦疆會與皇帝決裂,畢竟他向來就是執拗的性子,桀驁不馴,根本聽不進勸。

只是這許多年來,秦疆卻像是沒有發生過這回事一樣,甚至還褪去了小孩子心性,有了幾分王爺的樣子。

皇帝在座上,看著懷嬿巧笑嫣然,就知不妙。

果然一看自家弟弟,雙眼都粘到了別人身上去,那楊貴妃走到哪,他便看到哪。

懷嬿也感覺到了那道如影隨形的目光,但卻不甚在意,只是繼續唱道:

”好似嫦娥下九重,凄凄冷落廣寒宮。嚇!廣寒宮。“

只是那道目光仿佛越來越熾熱,讓她身上差點起了層雞皮疙瘩。

不過好在,戲還是唱完了。

令懷嬿意外的是,太后居然開口留下她。

”好姑娘,叫什么名字?“

懷嬿又是驚喜又是惶恐,穿著那身厚重行頭就給跪下了。”回太后娘娘,奴叫懷嬿。“

太后虛扶了她一把,和藹地笑了兩聲,輕聲念道,”懷嬿......懷嬿,是個好名字。起來吧,暫時先留在宮中,每日給哀家唱唱曲,可好?“

懷嬿有些猶豫了,皇宮與她而言是及其陌生的,她下意識想推脫,但又想起了主家的兇神惡煞和班主在人后的苦悶無言,只得作罷。

她不敢抬頭看太后,只得服著身道,“奴能得了賞識,日日給太后娘娘唱曲,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懷嬿偷偷瞥了眼身邊人的衣角,一咬牙道,“奴斗膽在此,求太后一事。”

滿座皆驚。

一個小小的伶奴,才不過是剛剛得了夸贊,居然膽敢提出此等荒唐的要求!

連秦疆的眉頭也不自主地擰了擰。他心里嘆了口氣,有些惋惜。

反倒是太后饒有興趣的揚了揚眉毛,“哦?你要求什么恩典?”

懷嬿忙道,“回太后,奴自小與班子中伶人熟識,便是今日那'高力士'與‘裴力士’。奴與他二人一道留在宮中,一來能演出完整的‘百花亭’,如此祝太后娘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二來奴與‘高力士’長青可演‘霸王別姬’,若是太后有一日聽‘百花亭’乏了,奴也能換換法子討您歡心。”

太后笑了一聲,也不過多計較,擺擺手道,“你這孩子倒是會說話,罷了,那便一道留在宮中吧。左右宮里面也不少你們這幾口吃的。起來吧。”

懷嬿有些受寵若驚,默默地起身站到一旁,抬頭飛快地看了眼那些達官顯貴們,又用更快的速度垂下頭。

她聽見身邊的人悄悄對她說了句話。“嬿嬿,謝謝你。”

懷嬿忙小聲回道,“沒關系長青哥,大家都是在戲班子底下難討生活的,不過是幫你多說了句話,不礙事!”

“你這一句話,說錯了可是要命的。”

皇帝沒有明說過忌諱《霸王別姬》,但卻是戲子們人人皆知的事,懷嬿如此為了把他留下而硬扯上關系,實在是太過冒險。

懷嬿捏了捏袖口,默不作聲,全然是沒有聽見一般。

長青見狀也只好低聲笑笑轉開了話題,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也不知道咱們這一走,戲班子后面那群吸血的螞蝗要如何焦頭爛額。”

懷嬿聽了,不由得想了想那時的場面,差點撲哧笑出聲來。

“這么些年那主家就知道可著我倆往死里練,其他的那些就沒幾個臺柱子,太后娘娘把我們留在宮中,不就是等于斷了他們的財路呢。”

“不過你怎的把楚白那廝也給留下了?他慣常是會顛倒黑白、油嘴滑舌的,我倆在戲班子里受的氣,一半都是因為他。”

“要不怎么說你笨,我要是只求太后把你留下,怎么把唱《百花亭》的借口拿出來說?誰家的《百花亭》只唱楊貴妃和高力士!”

懷嬿說著,恨鐵不成鋼地拿手肘搗了一下長青,似乎又覺得剛剛說話有些重了,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說破了天楚白也就是個湊數的,不帶上他萬一太后娘娘以為我倆有私情可怎么辦?”

說完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憋得腮幫子鼓鼓的。

長青被這話一挑,索性耳后也泛起了薄紅,“平日你在班子里和我滿口胡吣也就算了,來了這宮里可得萬萬小心,這種話切莫再說。”

懷嬿應了一聲,好歹算是記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席才散,懷嬿和長青在旁邊站得腿都快要麻了,宮里才派人來給他們領路。

“且慢。”

一道溫潤而親和的男聲傳來,可懷嬿聽了只想罵娘。

挨千刀的!知不知道他們倆在這太陽底下曬了多久了?就算不是酷暑,十月的太陽那也不好受。

好不容易等到能走了,忽然跳出來個人和他們說且慢,且的是哪門子慢?

懷嬿咬緊了一口后槽牙,面上卻還是盈盈笑意,拖著半麻的腿轉過身看著來人。

這一看,不由得看的有些癡了。一頂白玉冠高高束起,三千發絲如墨披散至后腰,腰間掛一塊雙龍戲珠翠玉環,又著一柄淡色骨扇。

眼尾微微地抬起,嘴角勾勒出一抹優雅的弧度。

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氣質如清風霽月,看上一眼就要淪陷。

懷嬿只愣了一瞬,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這人的身份必定非同一般,連忙俯身作了個揖。

“奴在此人生地不熟,行動多有粗鄙之處,還望貴人海涵。只是不知您叫住奴二人有何貴干?”

長青羨慕地看了懷嬿一眼,能在貴人面前開口那么順溜,自己是萬萬比不上的。

他又在心里苦澀地笑了笑,笑她唱楊貴妃,卻處處學著戲里奴婢們的做派,生生折了自己十幾年練下來的身段。

走神這會,那貴人已經開了口,“本王對皇宮怕是比這位嬤嬤熟上幾分,不如本王來給二位帶路?”

懷嬿、長青與那宮人皆是一驚。

長青這會倒是比懷嬿反應更快上一步,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跪下了,“王爺,我二人不過戲子,如何能當得王爺這一舉?當真是折煞……”

他還沒說完,就被秦疆打斷了,“無妨,本王只是念著太后少有如此歡顏,既當得太后的賞,自也能當得本王帶路。”

長青有些為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得虧懷嬿一把把他拉了起來,瞪了他一眼。

轉頭又是一副笑臉對著秦疆,“那就勞煩王爺了,奴也不知是什么好福氣,竟能得了太后的賞又能有王爺帶路!”

秦疆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

他想,她不像她,她從來都是清清冷冷的,何時如此低聲下氣。

懷嬿可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當是貴人一時興起了,那么自己也好好巴結著就是。

七轉八彎的,臨時給伶人們拾掇的地方總算是到了。

肯定是比不上皇宮里正常的宮殿,但這種程度已經讓他們很滿意了,比平日里跟著戲班子顛沛流離不知好了多少。

秦疆把他們送到后,在懷嬿的視線里走出了門。

臨走時看了一眼懷嬿,她本來正準備踢了鞋撒歡,嚇得她那張沒卸妝的臉上連忙堆起一個諂媚的笑。

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嚇死我了,可總算是走了。”懷嬿等到看不見秦疆的身影了,踢了鞋往床上一個大字仰躺,還不忘滾了兩圈,那卷新的床褥立馬慘不忍睹。

“妝還沒卸呢,快點起來。”長青伸手去拉她,卻被懷嬿一腳蹬開。

“不起!你奶奶我三百年都睡不上這張床,甭想讓我下來。”懷嬿把被子薅成一團抱在懷里,大有一種和他拼命的架勢。

長青索性搬了把凳子兀自坐下了,“大家都是戲班子里被搓圓揉扁的,怎么就你還如此跳脫。”

“那是你們不懂變通,”懷嬿不以為然地切了一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咯——!”

“欸,你說我剛剛那么說話像不像是個牙尖嘴利的小人啊?就是楚白那樣的。”

長青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倒是門口的秦疆抬了抬嘴角,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渾然不覺的懷嬿,轉頭走了。

懷嬿卻是不依不饒的問長青,“像不像?你說到底像不像嘛!”

“像像像。”長青被她煩得受不了,只好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懷嬿這才心滿意足地捋了捋頭發,不過轉念一想,她又問,“你說楚白怎么現在還沒來?”

長青也不知道為什么,只好看著懷嬿。“你看我做什么?”

“不知道。”

懷嬿翻了他一個白眼,又自言自語,“莫非是那廝長得太賊眉鼠眼,被一麻袋丟柴房里去了?”

長青也沒忍住笑了笑,心里止不住地想,這姑娘嘴真毒呀!若是哪日誰討了她做媳婦,那還得了。

想著想著,臉又悄悄紅了。

話又說回來,雖然懷嬿說的有些夸張,但楚白確實不受待見。

懷嬿和長青都是小王爺特意關照的人,自然住的要好些,那楚白么,雖然也算是個人精,但宮里還缺人精嗎?

他頂著這張臉媚上,宮人沒罵他兩句都算是好的。

這不,直接給安排到下人房了。

比宮女住的還差些呢。

第二天早上起來,楚白整個眼底下都是黑的一片。

他在戲班子里,雖然不算主家頂頂親近的人,但那也是小有面子的,連班主都要讓他兩分,哪受過這種委屈!

屋漏偏逢連夜雨,楚白正抱怨著,忽然就有宮人來叫他,說是太后娘娘今兒下午要在御花園聽戲,讓他準備準備。

他手忙腳亂地畫好了妝面,換上戲服,已是中午了。

楚白急匆匆地被宮人領著去了御花園,卻看見長青懷嬿二人容光煥發地在太后跟前陪著她老人家打趣,差點氣得眼珠子一翻暈死過去,心不在焉地連唱詞都錯了好幾個。

肴今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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