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燼那句“本座的人,何時輪到天界動刑?”如同無形的法則烙印,深深鑿入在場每一個生靈的魂識深處。忘川河畔死寂得可怕,連翻涌的河水都仿佛被凍結,只剩下慕華手中鎮魔槍槍尖那縷赤月魔念如同瀕死的毒蛇,在絕對的力量壓制下瘋狂扭動、尖嘯!
“噗——!”
慕華如遭重創,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那血液竟泛著詭異的暗金色,其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黑氣!她眼中癲狂的赤紅瞬間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痛苦與茫然,身體搖搖欲墜,手中的鎮魔槍“哐當”一聲脫手墜地。槍身上那縷赤月魔念如同找到了新的宿主,倏地鉆入她眉心!
“呃啊——!”慕華發出一聲凄厲不似人聲的慘叫,雙手死死抱住頭顱,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周身戰甲的神光劇烈明滅,竟隱隱有被魔氣侵蝕的跡象!
“慕華!”半空中,敖胤龍瞳驟縮,驚怒交加!他顧不上其他,龐大的龍軀化作一道藍色流光,瞬間沖至慕華身邊,龍爪探出,試圖用龍族本源之力壓制她體內暴走的魔氣!
然而,就在敖胤的龍爪即將觸及慕華的剎那——
“轟隆隆隆——!!!”
仿佛來自九幽最底層的咆哮,又像是整個幽冥世界的哀鳴!忘川河下游,沉魂淵的方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巨響!大地瘋狂震顫,忘川河水如同被煮沸般沖天而起,形成數百丈高的血黑色巨浪!天空,那本就昏暗的幽冥天幕,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爪撕裂,裂開一道橫貫天際、深不見底的巨大豁口!無窮無盡的、粘稠如墨的怨氣與魔氣,裹挾著億萬兇魂厲魄的尖嘯與詛咒,如同決堤的血色天河,從那豁口中傾瀉而出!
沉魂淵的封印……徹底破碎了!
“桀桀桀……終于……終于等到這一刻了……”
一個沙啞、扭曲、仿佛由萬魂哀嚎糅合而成的怪笑聲,從那撕裂的天幕豁口中傳來,帶著令人靈魂凍結的惡意與瘋狂!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由純粹怨念與魔氣凝聚而成的巨大魔影,緩緩從那血色豁口中探出!它沒有固定的形體,時而化作遮天蔽日的骷髏巨首,空洞的眼窩中燃燒著赤月般的火焰;時而化作無數扭曲纏繞的肢體洪流,每一個肢體末端都長著猙獰的口器;時而又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輪廓,銀白的長發在魔氣中狂舞,臉上覆蓋著一張不斷變換著痛苦人臉的暗金面具——正是魔尊萬俟淵!其威壓之恐怖,遠超慕華與赤羽衛,甚至讓敖胤化龍之軀都感到一陣窒息!
“萬俟淵!!”梵凈冰冷而壓抑著怒意的聲音自血浪翻涌的忘川深處傳來!只見一道璀璨的金色佛光破開污濁的血浪,梵凈的身影顯現。他依舊身著玄黑王袍,但此刻周身佛光萬丈,如同一輪撕裂幽冥黑暗的大日!他身后,跟著十余名氣息強大的幽冥鬼將,個個身上帶傷,顯然在沉魂淵經歷了慘烈大戰。梵凈的嘴角掛著一絲未干的金色血跡,冰藍色的眼眸死死盯著天幕中那巨大的魔影,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梵凈小兒,就憑你,也想阻本尊現世?”萬俟淵的魔影發出震耳欲聾的嘲笑,一只由純粹怨氣凝聚的遮天巨爪,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悍然朝著梵凈和他身后的鬼將拍下!巨爪所過之處,空間寸寸崩塌,無數來不及逃竄的游魂瞬間被魔氣吞噬湮滅!
“結陣!守護忘川!”梵凈厲喝,雙手結印,一座巨大的金色蓮臺虛影在腳下綻放,佛光化作實質的金色屏障,迎向那毀天滅地的魔爪!他身后的幽冥鬼將也紛紛怒吼,釋放出最強的鬼力,融入佛光屏障之中!
“轟——!!!”
魔爪與佛光屏障猛烈碰撞!天地失色!恐怖的沖擊波如同滅世海嘯般席卷開來!忘川河岸大片崩裂,無數鬼卒和來不及躲避的游魂如同塵埃般被吹飛、撕裂!赤羽衛的陣型瞬間崩潰,天兵天將們紛紛吐血倒飛!
無淚和綺樂也被這恐怖的沖擊波狠狠掀飛!綺樂尖叫著,靛藍的夜叉之力勉強護住周身。無淚則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毀滅力量襲來,新生的左臂藤蔓青紋應激般爆發出強烈的碧光,心口的青紋也瘋狂搏動!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撕碎時,一股溫和卻無比堅韌的力量瞬間包裹了她——是澹臺燼!他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遙,月白道袍在狂暴的能量亂流中紋絲不動,僅僅只是散發出的無形氣韻,便將那毀滅性的沖擊隔絕在外,如同暴風眼中的孤島。
無淚驚魂未定地看向身邊,只見澹臺燼并未出手攻擊或防御,他只是平靜地抬著頭,異色雙瞳穿透混亂的能量風暴,凝視著天幕中那巨大的魔影萬俟淵,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幅無關緊要的畫。
“無淚姐!小心!”綺樂的驚呼傳來!只見幾頭被魔氣徹底侵蝕、雙目赤紅、渾身長滿骨刺的兇戾怨魂,趁著混亂,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撕裂能量亂流,帶著刺耳的尖嘯,直撲被澹臺燼氣息保護、顯得格外“顯眼”的無淚而來!它們的目標,赫然是她心口搏動的青紋!
這些怨魂身上散發的氣息,遠比荒村狼妖強大百倍!兇戾、瘋狂,帶著沉魂淵萬載積郁的絕望與毀滅欲!
本能快于思考!無淚眼中厲色一閃,新生的左臂猛然抬起!心口青紋與臂上藤蔓紋路同時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枯榮引!”
她心中低喝,五指張開,對準那撲來的幾頭兇魂!
這一次,不再是催生草木!一股浩瀚而純粹的生命本源之力,帶著流波星源的凈化意志,如同無形的潮汐,自她掌心洶涌而出,瞬間籠罩住那幾頭兇戾怨魂!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按上寒冰!那幾頭兇魂身上翻騰的魔氣與怨念,在觸及這股生命潮汐的瞬間,發出劇烈的腐蝕聲響!兇魂們發出凄厲到變形的慘嚎,它們赤紅的眼中竟然短暫地恢復了一絲清明,隨即被無邊的痛苦和凈化之力淹沒!它們猙獰的軀體如同被投入烈陽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最終化作幾縷裊裊的青煙,徹底消散!
一擊!僅僅一擊!幾頭足以讓尋常鬼將頭疼的沉魂淵兇魂,竟被徹底凈化湮滅!
無淚自己也愣住了,看著掌心殘留的碧光。她沒想到枯榮引的力量對怨魂魔氣竟有如此恐怖的克制效果!心口青紋微微發燙,新臂上的藤蔓紋路光芒流轉,仿佛在回應著她的意志。
“凈世蓮印……果然在你身上!”天幕中,萬俟淵那巨大魔影的注意力,瞬間被這精純的凈化之力吸引!他那張暗金面具上變換的人臉驟然定格成一張充滿貪婪與狂喜的扭曲表情,巨大的魔爪暫時舍棄了與梵凈的對抗,撕裂空間,帶著更加恐怖的威勢,朝著無淚悍然抓來!“小淚兒,乖乖跟哥哥回家吧!”
這一爪,比之前拍向梵凈的更加恐怖!魔爪未至,那純粹的、仿佛能凍結靈魂本源的邪惡威壓已讓無淚魂體僵硬,連思維都幾乎停滯!枯榮引的力量在這絕對的魔威面前,顯得如此渺小!
“放肆!”
兩聲怒喝幾乎同時響起!
一道是敖胤!他剛剛勉強壓制住慕華體內暴走的魔氣,將她護在身后,眼見魔爪抓向無淚,龍瞳中怒火滔天!他不再保留,手中滄溟玉笛所化的龍紋長劍爆發出刺破幽冥的湛藍光芒!一聲震天龍吟響徹,他身后浮現出九條巨大的、完全由精純水之本源凝聚的深藍巨龍虛影!
“九淵鎮海訣·龍縛!”
九條深藍巨龍咆哮著,撕裂空間,帶著封鎖萬物的磅礴龍威,后發先至,悍然纏繞向萬俟淵抓向無淚的巨大魔爪!巨龍纏繞之處,空間被凍結,魔氣的侵蝕被強行阻隔、凈化!魔爪下落的速度驟然減緩!
另一道怒喝,卻來自梵凈!他見萬俟淵分心攻擊無淚,眼中寒光爆射!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他雙手合十,口中梵音如雷!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化作六個金光璀璨、大如山岳的梵文真言,帶著凈化一切邪祟的無上佛力,如同六顆金色的星辰,狠狠轟擊在萬俟淵魔影的核心!
“轟!轟轟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在魔影核心處接連炸響!金光與魔氣瘋狂交織、湮滅!萬俟淵那巨大的魔影發出一聲痛楚與暴怒的咆哮,劇烈地搖晃起來,抓向無淚的魔爪也被敖胤的九條深藍巨龍死死纏住,僵持在半空!
恐怖的戰場被分割!一邊是梵凈佛光普照,真言如雷,與萬俟淵魔影本體激烈對抗;一邊是敖胤龍威浩蕩,九龍縛魔,死死拖住抓向無淚的魔爪;無數被魔氣侵蝕的沉魂淵兇魂如同蝗蟲般撲向四面八方,與殘余的赤羽衛、幽冥鬼卒、乃至驚慌的游魂混戰在一起,忘川河畔徹底化作血腥煉獄!
而被萬俟淵魔爪鎖定的中心,無淚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若非澹臺燼那無形的氣韻始終將她籠罩,隔絕了絕大部分的魔威沖擊,她早已魂飛魄散。饒是如此,那透過屏障傳來的絲絲魔念,依舊讓她心口青紋劇痛,新生的手臂也感到陣陣刺痛。
她看著天幕中那瘋狂咆哮、試圖掙脫束縛的魔影,看著敖胤化龍之軀爆發出的湛藍光芒與魔爪僵持,看著梵凈佛光閃耀卻難掩疲憊的金身……一股強烈的、想要做點什么的沖動在她心中燃燒!枯榮引能凈化兇魂,那能否……對這魔爪產生作用?
就在她心神激蕩,下意識地想要再次抬起左臂,嘗試引動枯榮引之力攻擊魔爪時——
一只溫涼的手,輕輕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澹臺燼。
他不知何時已與她并肩而立。月白道袍在能量亂流中安然無恙,異色雙瞳依舊平靜地注視著天幕中的混戰,仿佛眼前毀天滅地的景象只是山澗中飄過的一片云。
“莫急。”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無淚混亂的魂識,“魔劫已啟,非一時可定。此爪,非爾等之力可撼。”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洞悉全局的淡然,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按在無淚肩頭的手并未用力,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瞬間撫平了她心中翻騰的殺意與沖動。
“看好她。”澹臺燼的目光轉向正勉力支撐九龍縛魔的敖胤,以及他身后昏迷不醒、眉心黑氣繚繞的慕華,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此女神魂已為魔念所蝕,需以龍族本源真水日夜滌蕩,方可保靈臺不滅。若再失守,恐成魔淵傀儡。”他像是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點出了慕華此刻最致命的危機。
敖胤龍軀一震,金瞳中閃過一絲復雜,但更多的是凝重。他看向昏迷的慕華,又看向被魔爪鎖定的無淚,巨大的龍首重重一點:“敖胤明白!定護她周全!”龍吟聲中,纏繞魔爪的九條深藍巨龍光芒更盛,拼盡全力阻止魔爪下落。
澹臺燼微微頷首,不再看敖胤,目光重新投向天幕核心處,梵凈與萬俟淵本體的激烈對抗。佛光與魔氣如同兩條巨龍在撕咬,每一次碰撞都讓幽冥世界劇烈震蕩,忘川血浪滔天,無數空間裂縫時隱時現。
“梵凈,”澹臺燼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直接穿透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與嘶吼,清晰地傳入正全力催動佛光的梵凈耳中,“以‘往生蓮臺’固守忘川本源,莫讓魔氣污了輪回之河。此魔……交由本座。”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自信與……一絲難以察覺的、仿佛終于等到某種時機的深邃。
話音落下的瞬間,澹臺燼動了。
他并未飛天,也未施展任何驚天動地的法術。他只是向前,輕輕踏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天地色變!
以他腳下為中心,整個狂暴混亂的忘川戰場,時間與空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翻涌的血浪定格在半空,飛濺的能量碎片凝固如畫,撲殺的兇魂、掙扎的天兵鬼卒、甚至梵凈與萬俟淵本體對抗的佛光魔氣洪流……一切的一切,都變得無比緩慢、粘滯!唯有他月白的身影,清晰、穩定、不受絲毫影響地向前走去。
他走向的,并非萬俟淵的魔影本體,也非那被敖胤九龍纏住的魔爪。
他的目標,是那撕裂天幕、涌出無盡魔氣與兇魂的巨大豁口——沉魂淵封印破碎的核心!
流波山島主,終于要出手了!而他選擇的目標,直指魔劫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