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姍在樓下買了些水果，便打車往父母家去了。

馬老太太開門時發現，只有閨女一個人，她朝電梯口望了望，“我女婿呢？”

劉姍拎著東西往里走，“他晚上有事兒。”

“什么事兒？”

劉姍關上門，把水果交到馬老太太手里，“單位有事兒。”

馬老太太看了看袋子里的水果，都是應季鮮果，“這都不便宜吧？”

劉姍笑了笑，“不貴，放心吃吧。”

劉姍走到廳里就聞到了燉肉的香氣，“嗯，是我媽的手藝。”

馬老太太把水果放進冰箱。

“洗洗吃吧，放冰箱干嗎？”劉姍說。

“現在又不吃，準備吃飯了。”馬老太太跟閨女說完，沖著臥室喊了一句：“吃飯了！”

劉姍朝老爸那間屋走去。

保姆小張正扶老爺子起身，見劉姍進來，小張笑著問：“姐你回來了？”

“啊。”劉姍幫著小張扶起老爺子。

老頭坐起來，看看劉姍說：“劉姍，劉姍。”

還好，老爺子還能認得她，劉姍笑了，“爸我回來了。”

這是劉姍判定老爺子病情有沒有發展的標志，只要老爺子還能叫出她的名字，說明老爺子狀態維持得還好。

老爺子坐直身子，伸了伸手，“小張，小張。”

小張立即從桌子上拿來杯子遞到老頭手里，“哎，叔你喝水。”

劉姍笑笑，小張她這是頭一回見，看起來還挺細心挺機靈的。

小張笑笑，跟劉姍說：“叔每次伸手，一般不是要喝水，就是要吃飯。”

劉姍笑著說：“你還挺了解他的。”

“嗯，我來了兩天，基本上就摸清楚叔的習慣了。”

劉姍看了看老爺子的床鋪，“最近他大小便還失禁嗎？”

小張點頭，“一星期得有個三幾回吧。”

劉姍也點頭，情況比她想的好，這說明小張照顧得周到，要是身邊沒個人及時發現，老爺子次次都會溺在床上。

“走吧，吃飯吧。”劉姍伸手去扶老爺子。

小張也笑著伸手，“我平時總給叔按摩腿，叔最近腿上有點兒勁了，躺久了總想站著，現在我一只手扶著他，他能在屋里走走了。”

劉姍笑笑，看來小張很有經驗，老爺子在她的照料下，狀況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吃飯吧。”馬老太太出現在門口。

小張一笑，“為了歡迎姐回來，馬姨今天特地做了排骨呢。”

馬老太太抽抽嘴角，哼，又讓你個保姆沾光了，一會兒排骨都進了你的肚了。

小張掃了一眼馬老太太就知道，老太太心里正罵她呢，她沒說話，只扶著老爺子慢慢往餐桌移去。

劉姍說：“燉排骨那是我媽的拿手菜。”

“是嗎？”小張笑，“那我可得好好嘗嘗，一定多吃點兒。”

馬老太太翻翻眼睛，吃吃吃，你不吃才好呢，好吃的你都沒少吃。

四個人落座。

“吃吧。”馬老太太自顧自動筷子。

劉姍朝小張笑了笑，“吃吧。”

小張先喂老爺子吃飯。

劉姍看小張的動作嫻熟又有耐心，一看就知道很有經驗。

劉姍看看小張，“你也吃啊。”

“沒事兒，我先喂叔吃飯，等叔吃飽了我再吃。”

劉姍笑笑，順帶看了老太太一眼，卻發現老太太一直拉著臉。

老頭吃得差不多了，小張這才開始動筷子吃飯。

“快吃吧。”劉姍說，“夾肉，多吃點兒。”

小張往碗里夾了塊兒排骨，一吃便開口夸獎：“嗯，馬姨做的排骨太好吃了。”

“是吧？”劉姍笑，“我就說吧，這是我媽的拿手菜，我哥店里的師傅都是跟我媽取的經呢。”

“是嗎？”小張笑眼瞇瞇的，“馬姨真厲害。”

馬老太太抽著嘴角笑了笑，“厲害什么呀。”

“馬姨就別謙虛了。”小張笑笑說，“這手藝是一流的。”

馬老太太聽了夸獎心里舒坦，笑著看看小張，“多吃點兒。”

小張笑著點頭，心里卻想，這莫不是一句反話。

老爺子呆呆盯著電視看。馬老太太和閨女聊起天兒來。小張邊吃飯邊看電視邊聽她們娘倆說話。

馬老太太看著小張一塊兒接一塊兒地吃著排骨，眼看著盤子的肉越來越少，心里不由得又不高興起來。

就在小張的筷子落到盤子里準備又夾起一塊排骨時，另一雙筷子從天而降幾乎同時選中那塊兒排骨。

小張抬眼一看，是馬老太太，她笑了笑，卻并沒有移開筷子。

馬老太太看著小張笑了，“喲，沒想到我們兩個人，選中了同一個目標。”說著用筷子使勁兒壓了壓小張的筷子。

小張笑了笑，將筷子抽離了回來。

馬老太太得勝的驕傲笑容升起在面容上，夾起那塊肉放進了自己碗里。這是盤子里現存的最大的一塊兒肉，馬老太太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大肉進了保姆的肚子里，她得搶下來才行。

小張笑著繼續吃飯，沒了那塊大肉，她就吃兩塊小肉，一樣的。

馬老太太邊扒飯邊盯著小張，小張只埋頭吃飯，無視任何人的目光。劉姍看看她們倆，心里發笑。

吃完飯，劉姍洗碗，洗完碗，她順便把冰箱里的草莓拿出來洗了。

馬老太太陪著老頭看電視，小張去洗衣服了。

一盤誘人的新鮮水果擺放在茶幾上時，老馬太太皺了眉。

劉姍拿了一顆草莓嘗了嘗，“嗯，好吃。”說著又取了一顆遞到老爺子手里，“爸吃個水果吧。”

老爺子默然接過水果就往嘴里放，眼睛始終盯著電視。

馬老太太不爽地瞅著劉姍，“這就吃了？”

劉姍吃著草莓看老太太，“啊，不吃放著干嗎？明天就不新鮮了。”

“冰箱里放著還能不新鮮？”

“冰箱里放著也會不新鮮的。”劉姍坐到老太太身邊，“吃吧，洗了不吃明天都壞了。”

馬老太太翻翻眼睛，又瞅了瞅衛生間那邊，小聲說：“一會兒都讓保姆吃了。”

劉姍笑了，“吃唄，買了就是吃的。”

馬老太太白了閨女一眼，聲音極輕卻極不樂意地說：“就你大方。你要不來，我都不做那么多排骨。”

劉姍搖搖頭，老太太這是又肝疼了。

衛生間里傳來嘩嘩的水聲，還有洗衣機轟轉的聲音。

馬老太太在閨女耳邊悄聲道：“她就知道吃好的。”

劉姍笑笑，“吃唄，你吃，她也吃。”

馬老太太掐了劉姍一把。

劉姍嘶了一聲，皺眉道：“干嗎呀？”

“吃吃吃，吃好的那得花多少錢哪。你知道她一個月多少錢嗎？3200，已經那么多錢了，還要吃好的，吃什么吃。”

劉姍早就知道，老太太叫她來不可能只是請她吃飯，肯定要告狀，她有心理準備。

“你呀。”老太太在劉姍耳邊低語：“你再給媽找個保姆，這個小張，不行。”

劉姍就像沒聽見，吃著草莓盯著電視，跟老爺子一個模樣。

馬老太太在劉姍腿上拍了一巴，“聽見沒？傻呵呵的，跟你爸一樣了。”

劉姍一笑，“我看她挺好的呀。”

“好什么好。”馬老太太朝衛生間瞟了瞟，“趕緊找找啊。”

還沒等劉姍說話，就聽老爺子道：“小張，小張。”

小張的耳力絕對好使，老爺子聲音不高，小張卻聽得一清二楚，她趕忙從衛生間跑出來。

等小張過來時，老爺子的下一個動作更把馬老太太氣壞了，老爺子看著小張指了指桌上的草莓。

小張笑著說：“叔是讓我來吃草莓的呀？叔你太好了。”說著拿起一只又紅又大的草莓放進嘴里。

馬老太太的肝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