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打了一陣哆嗦,“那時,我還以為我躲不過了,一定會被他們殺人滅口,可是他們只是將我拉出來,而后那兩人開始神神叨叨地爭辯……他們走后,我撿到了這柳葉簽……”
慕徊靈口吻冷肅:“興許,是故意留下的。”
“他們好像什么都算到了。但其實,哪怕沒有算到后面這些經歷,他們也并不在乎,他們只是要官臻死而已。”
“反正是為民除害,他死了好,死了才好。”清歡眼底有淚。
慕徊靈終于問出:“你我萍水相逢,詢問你時為何懼我?”
從第一眼見到她時,清歡就在怕她。
“我擔心說錯了話,你和那個派人捉我的男人,一樣嚇人。”
嘶,說她和謝沉云一樣嚇人?
她哪有?
謝沉云面冷心冷,她怎能與之相提并論?
“姑娘委實冤枉我了。”
清歡唉聲:“是我心虛。”
“你所見的那個女子,是何模樣?”那緋色的唇瓣一開一合,字如珠璣,叩問心扉。
玉京謝氏以云雷簽為印信,而柳葉簽則屬于南方慕氏。
她再三確認,不是普通的銀柳葉,是慕家的柳葉簽。
居然還牽扯到了慕家人。
然而,清歡的一席話讓她墜入冰冷。
清歡說著,“那女人面容可怖,似是經歷過火燒,只依稀辯得出五官,半白了頭發,怕是已過不惑之年。”
慕徊靈:“那另一個男人呢?”
清歡認真思忖,“與她一般年紀,而且也被燒傷了臉。”
她道:“姑娘,我已是知無不言。”
“嗯。”
兩個被燒傷的中年人,慕徊靈一時沒有頭緒,他們是慕家人,還是盜走了慕家的柳葉簽、意欲栽贓?
清歡淡淡抿唇:“姑娘,不必再送了。”
慕徊靈就此止步:“清歡姑娘,你還能回去嗎?”
清歡愕然一息,慕徊靈將那一粒珍珠歸還于她。
“你潛藏在官臻的私宅,就是要殺他的吧?”慕徊靈眸光如炬,“你慶幸有人為你除掉了官臻,讓你得以全身而退,是嗎?”
清歡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
倏爾間,她恣肆地笑起來:“長得和你一樣漂亮的,都這樣機靈嗎?”
“清歡姑娘謬贊。”
“你也看得出來,其實我膽子很小。”清歡低嘆道。
“官臻的下人交代了,你是他夫人的婢女。”慕徊靈將她擁入懷中,“比起稱呼她為官少夫人,我還是更想叫她尚小姐。嫁此夫婿,她也是個可憐人。”
慕徊靈放開她,“至于你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不是我該過問的,謝你贈我柳葉簽。”
“姑娘,你會不會怪我?”清歡遲疑道。
慕徊靈:“嗯?我為什么要怪你?”
“這柳葉簽,是個禍害……我是因為怕他們尋上來,才將東西交托于你。我也是看姑娘沉穩聰敏,才出此下策。”
慕徊靈抿了抿唇,“禍福相依,我收下了。”
屬于慕家的柳葉簽,這到底,是什么陰差陽錯?
清歡環視四周,對著慕徊靈的背影,“多謝姑娘!再見。”
二人分道,慕徊靈原路折返,卻在路上撞見飲羽。
滎州一事,讓她耿耿于懷,她本能夠瀟灑南下屠慕家,全是被他攪黃的。
“慕姑娘,主子在先前那家客棧等你。”
“藍桉也去了?”
“嗯。”
好吧,謝沉云這廝,就知道揪著她的軟肋,藍桉不在身邊,她自己一個人也不能逃之夭夭。
客棧不遠不近,但慕徊靈磨蹭了許久,時不時就喊累。
到客棧時,謝沉云在靠角落的桌邊坐著,矜貴從容,竟能品出幾分鶴立雞群的意味。
慕徊靈又渴又餓,忙走下去,叫了幾碟小菜,又抓起杯子給自己倒了大半杯茶,咕嘟咕嘟喝起來。
旁邊的謝沉云面色似陰霾籠罩,藍桉苦巴巴地按她的手:“小姐,小姐別喝了!”
“小姐,不合適啊!”
慕徊靈不悅,“藍桉你做什么?”
“小姐,你拿的是三公子的杯子!”
那口茶還沒咽下去,慕徊靈如遭雷擊,正趕上跑堂的將將上完菜,茶水濺到了桌上、菜碟上。
“慕流泠。”
藍桉傻眼,慕徊靈僵硬地轉過臉去看他。
慕流泠。
這個十年前就不用的名字,這個謝三!今天偏偏重提起來!
見他頂著一張冷臉叫她慕流泠,慕徊靈大為光火,“謝沉云!你甩什么臉子?”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藍桉和飲羽、無衣等人,粗氣兒都不敢喘一口。
現在看上去,貌似是慕徊靈火氣更甚。
藍桉想勸也不敢勸,四小姐與慕家的關系過于復雜,否則也不會在這十年間,舍棄本名,隨她師父、師兄謀生。
謝沉云冷眼如冰,將沾上水跡的袖擺攏到一邊。
無衣尷尬地擦汗:“主子他沒有生氣,慕姑娘你也莫惱,我再去叫兩碟菜來,吃飽了才好趕路。”
沒生氣才怪啊!那臉垮得跟什么似的?
無衣尋了借口暫避,其余二人比那熱鍋上的螞蟻都煎熬。
謝沉云起身上樓去了,他離開桌邊后,慕徊靈也不怕飲羽聽著了會給他匯報,低罵了句:“整天垮著張臉給誰看啊?生得再好看也是副鰥夫相。”
謝沉云,你就寡一輩子吧!
他上去收拾的時候,桌子已經拾整干凈了,上面擺著幾碟小菜,不算精致,但色香味尚可,慕徊靈也不等他,不食人間煙火的謝三公子,怎么會與他們同桌而食呢?
謝沉云換了一襲影青色長袍,眉目之間霜雪難消,只寫著“生人勿近”,于是慕徊靈調笑著喚他“謝孔雀”。
謝沉云:“……”
誰叫他用“慕流泠”這個名字惡心她的。
呵呵。
她慕四就不是那種忍氣吞聲之人,當天結仇當天就要報。
吃飽喝足又逗了謝三,慕徊靈的怨氣散了大半。
“謝三,你這么講究,給我點銀子,我去買身衣裳啊?”慕徊靈屬于翻臉快過翻書,這會兒不生氣了又攪擾起謝沉云來。
謝沉云并不搭理她,只叫人又點了幾道清淡小菜。
“裝聾啊?裝聾就可以不掏銀子嗎?”慕徊靈冷哼,屈指在桌面輕輕叩響,一時不悅。
謝沉云撩眼相看,“方才聽見了。”
嚯,那就是故意不回?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謝三公子,給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