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父親那兒離開，唐景星開車送唐景從回家，路上哥倆交流了想法。
唐景星說：“小郭子下午給我打電話，說老爸因為小便失禁情緒特別不好，一直躺在床上就是不起來，也不說話，我過來跟小郭子一起勸說安慰了半天，后來好點兒了，你來的時候情緒已經好多了。”
唐景從一笑，“是嗎？還有這事兒？老爺子一向樂觀得很啊。”
“面對自己喪失生活能力的現狀，不可能樂觀啊。”
唐景從點點頭，“老爺子性格要強，自己見不得自己這樣吧。”
“是啊。”唐景星輕輕嘆了口氣，“可以后，這種情況只怕會越來越多，大夫說過這種病最后就是失能失智，唉。”
唐景從也跟著嘆氣，“唉，也沒什么辦法啊。”
唐景星開車看著前面的路，沉默了。
唐景從說：“上上回老爺子住院，也發生過小便失禁的情況，后來不也沒事兒了嗎？這次，應該也會好吧？”
會不會好唐景星暫不清楚，可他心里的預感是不好的，“不好說啊，犯一回病就嚴重一回，你沒發現老爸現在已經不愛看報紙了嗎？”
唐景從想了想，這幾回去，好爺子好像是都沒看報，“怎么？不看報了也屬于這個病的后遺癥嗎？”
唐景星輕輕嘆氣，“不看報了，說明爸有閱讀障礙了。”
“你是說爸現在不認字了？”
“那倒不是，字應該還都認識，但是成篇的文章或許有些看不太懂了。”
唐景從沒想到，老爺子的病情已經發展到這一地步了嗎？從京城回來看著好好的啊，而且去了一趟京城以后都說治好了呀。
唐景星說：“你剛才也看見了吧，老爸記性不如從前了。”
“嗯。”唐景從點頭，他剛才問老爺子中午吃的什么，老爺子說不記得了。
“越是近處的事，眼前的事，越記不住了。”唐景星說。
“不會以后連咱們都不記得了吧？”唐景從擔憂起來。
“不好說啊。”唐景星說：“暫時應該還不會發生那種情況，但往后的事，誰也不知道啊，走一步看一步吧。”
唐景從嘆氣，“唉，可憐的老爺子。這是不是就是阿爾茨海默癥？”
唐景星點點頭，“腦萎縮，唉。”
哥倆聊著聊著沉默了，他們不敢想，在不久的將來，他們熱愛生活幽默風趣的老父親會變癡變呆。
過了良久，唐景從問：“老大和老四知道這事兒嗎？”
“應該知道。”唐景星說：“爸在京住院的時候，他們都去過，也都跟醫生見過面，醫生都說過。”
“那。”唐景從低頭搖了搖，“那咱們再想點兒什么辦法啊？不能眼睜睜看著爸就這么下去吧？”
“沒什么好辦法，京城都去過了，治療辦法也就那些，輸液，吃藥，無非就這樣，也再沒什么辦法了。”
唐景從捏了捏眉心，嘆了嘆。
唐景星看看弟弟，換了個話題：“你們那個老太太挺好的吧？”
那個老太太指的是唐景從的丈母娘，唐景從點點頭，“老太太還行，還成天給她大閨女張落找對象呢。”
唐景星笑了笑，“也挺好，這說明老太太身體好沒毛病，要不哪兒來的精神管別人。”
唐景從一笑，“咳，她天天瞎張落，她大閨女天天跟她吵吵，弄得何靜也不消停，成天不是接她大姐的電話，就是接她老娘的電話，唉。”
唐景星淡淡一笑，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唐景從問：“你們那馬老太太最近消停嗎？”
“她要消停了才怪呢。”唐景星說：“地球一天不停轉，那老太太一天不消停。”
“呵。”唐景從搖頭一笑，“你真是不容易呀，那么個奇葩老太太就讓你碰上了。”
“唉，命啊這就是。”唐景星無奈搖頭，“下午你二嫂又去老太太那兒了。”
唐景從笑笑，“又有事兒唄，你一會兒也要過去嗎？”
“我才不去呢。我管好自己老爸就行了，我管不了他們那些事兒，管不完，沒完沒了。”
唐景從在心里作了比較，跟二哥那丈母娘比起來，自己的丈母娘太省心了。
送唐景從回了家，唐景星掉轉車頭往家走。
進了家門，唐景星聽見劉姍在打電話。
劉姍并沒有聽見唐景星回來，她在書房走來走去，正在電話里跟她親媽掰持：
“媽你什么意思？下午劉波答應了還我們仨的錢，我們也同意了還清錢之后房子歸你孫子，這都是順你們的意思來的呀，你現在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哦，又想讓我們連自己的錢都不要了嗎？你們真好意思！沒你這樣的當媽的！”
“打住，打住！媽你別跟我這兒哭訴，沒意思，真的，你一這樣，就得讓我們答應你，然后好事兒都歸了劉波了，我們仨不是你跟爸親生的呀？真是。”
“劉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以后爸媽他管，他敢不管你們！不過媽你也好好想想清楚，以后你們是要跟劉波和他媳婦一起生活的，保姆好應付還是劉波媳婦好應付，你自己看著辦。反正這是你的決定，我們仨沒資格發表意見，也不想發表什以意見，我們呀，沒話說。”
“晚上劉波在陪爸，用不著我過去，一個人就夠了，讓劉波好好鍛煉一下唄，以后他是要天天照顧爸的，哦，還有，讓他媳婦也好好學習學習怎么照顧爸，他們倆說了要好好孝敬你們的，讓劉波跟他媳婦好好學學，爸可是大小便都在床上的，他們慢慢習慣著吧。”
“不會沒關系啊，找保姆，護工，有的是專門照顧病號的，讓劉波找唄。”
“行了行了行了，事兒都定好了，就別再改來改去了，好吧？”
“劉波回來了？行，掛了吧。”
劉姍搖著頭，轉身出書房才看見唐景星回來了，“哎，你回來了？我都沒聽見。”
唐景星坐在沙發上喝著水。
劉姍也坐了下來，把下午和剛才電話里的事都跟唐景星說了。
唐景星無奈一笑，“那老太太，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