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110報警后,很快來了三個警察。
其中的小宋警察還跟鄭凱挺熟。
小宋警察聽完張婉婉的描述,在包間里拍下幾張照片,問:“以前黃彥在電話或微信上騷擾過你嗎?”
“沒有。”張婉婉搖搖頭,“這是第一次,一點征兆都沒有。”
“當時有別人嗎?”
“也沒有,這包間里就我和他,本來我想叫上其他兩個同事的,結果黃彥說他們手里有急活,讓下次再請他們吃飯。”
小宋瞅了瞅四周,皺著眉頭說:“沒有別人,沒有攝像頭,以前也沒有騷擾電話或信息……對了,當時有沒有服務員突然進來上菜?這樣的話,也可以做證人。”
張婉婉說:“有,最后有一個女服務員突然推開門,估計是聽到包間里的動靜。”
小宋眼睛一亮,連忙對另外的兩位警察說:“去把那位服務員叫來,然后也把店里的經理叫來。”
叫來女服務員和經理,又是一番詳細詢問。
小宋做完筆錄后,把鄭凱叫到一邊,悄聲說:“從剛才了解的情況看,咱們這邊幾乎沒啥有價值的舉證,你讓張婉婉有個心理準備,估計最后也不能拿那孫子怎么樣。”
這些鄭凱何嘗不知?
報警沒用,不等于干脆不報警。
報警,至少在態度上會震懾到那孫子。不是每一個女孩在職場上被性騷擾都會選擇忍氣吞聲。
而且據鄭凱推測,黃彥一定是個慣犯。
既然是慣犯,就一定能有蛛絲馬跡找到他的證據。張婉婉沒握到他的實錘,不代表別的女人沒有。
鄭凱暗暗下定決心,他一定要讓黃彥在法律上受到應有的懲罰,動他的女人,決不輕饒!
鄭凱在內心深處,一直都一廂情愿地認為張婉婉是他的女人。
等小宋他們離開后,鄭凱問張婉婉:“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張婉婉搖搖頭。“不用。”
鄭凱說:“那我送你回家吧。”
“送我回自己家吧,今晚我只想呆在我爸媽身邊。”張婉婉的眼睛里閃著淚花。
鄭凱將張婉婉送回熙苑。
在小區門口張婉婉讓鄭凱回去,但他堅持要將張婉婉送到她父母手里。
是陶阿姨開的門,看到張婉婉和鄭凱嚇了一大跳。
陶阿姨的目光落在張婉婉的臉上。
她驚叫起來:“婉婉,你怎么回來了?你的臉……你的臉怎么啦?”
陶阿姨在張家做保姆十幾年,對張婉婉也是疼愛得很。
張父張母兩人正在健身,一個在踩橢圓機,一個在跟視頻課程跳操。聽到陶阿姨在玄關直嚷嚷,兩人便趕緊停下,疾步走了過來。
“鄭凱來了……”張母話未說完,也驚呼起來,“婉婉你的臉怎么啦?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怎么臉還腫了?是被別人打的還是自己摔的?”
聽到外面鬧哄哄,妹妹恬恬也從自己屋里走了出來。
坐在客廳沙發上,張婉婉將黃彥性騷擾她的事情,詳細地給講了一遍。
聽到張婉婉被欺負,最后還挨揍,張母抱著她心疼得抽抽搭搭直哭。
“我自己養的孩子,從小到大都舍不得動根手指頭,今天竟然受這么大的委屈,我一定要給她討回公道,我現在恨不得拿刀去砍死那個混蛋。”
此刻的張母,完全像只發瘋的母豹,她的眼神,像是要把黃彥生吞。
陶阿姨和恬恬也在旁邊默默流淚。
氣宇軒昂的張父,像是突然被人悶頭一棍,他臉色蒼白,氣得身體輕微顫抖。
他問鄭凱:“報警了嗎?”
鄭凱說:“報警了。”
但過了一會兒,鄭凱又說:“負責辦案的小宋跟我很熟,他跟我說,因為沒啥有說服力的物證人證,估計最后也無法將黃彥治罪。”
鄭凱沒有說,他打算從別的路子去找證據。
張父猛地站起來,說:“我去打幾個電話,問問情況。”
黃彥接到莊所長的電話時,他正在派出所接受調查。
本來他是不發怵的。
不管小宋警察怎么審問,他都一口咬定張婉婉和他只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才吵起來,性騷擾是根本沒有的事,完全是張婉婉為了報復他而在信口雌黃。
再逼問,他就一臉的“正義凜然”,對小宋說:“請警察同志拿出證據。”
搞得小宋對他也無可奈何。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指的就是黃彥這種鳥人,作案老道,不留痕跡。
莊所長的電話一來,黃彥才意識到事態嚴重。
電話一接通,莊所長就劈頭蓋臉地罵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吃了豹子膽嗎?竟然敢做出這種事,平時你在同事面前說個黃段子也就算了,你還真干出這種下作的事情,你知道張婉婉是誰嗎?她爸是A單位的老總張錦文……”
聽到A單位張錦文這幾個字,黃彥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腦袋里轟的一聲巨響。
跟張錦文相比,他的這點級別算什么?也就仗勢欺負一下沒有背景的職場小白而已。
更要命的是,張錦文所在的A單位在那個行業可謂舉足輕重,跟S所的總部有著密切的聯系。
黃彥明白,要是張錦文借此機會,在仕途上捏死自己,絕對是分分鐘的事情。
黃彥冷汗直冒,他只好做垂死掙扎,死不承認。
他故意虛張聲勢地說:“我管她爸是誰?只要我在理,他能拿我怎么樣?我跟您說,莊所長,那個女的脾氣壞得很,我就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教訓了她幾句,她就對我又踢又打的,還把我的耳朵都咬掉一塊,現在還在滴血呢。”
黃彥的話,把莊所長嚇了一大跳。
他當然不是擔心張婉婉把黃彥的耳朵給咬掉一塊,他是怕黃彥真的占到張婉婉什么便宜,那事情就鬧得不可收拾了。
莊所長問黃彥:“你沒把她怎么樣吧?”
黃彥說:“莊所長您相信我,我真沒拿她怎么樣,她簡直就是個潑婦……這種官二代就是不行,干活不好還脾氣大。”
“事情會弄個水落石出的!”莊所長冷冷地說。
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其實誰都能猜得到。
明明知道黃彥在說謊,張婉婉說的是真話,可即便是小宋警察,因為沒有給力的證據,到了時間也還是得放黃彥走。
黃彥從派出所出來,已是凌晨一點多。
喧嘩擁擠的城市,一下子清靜下來。
三環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幾輛車在馳騁。街道兩邊的彩燈,在寂寞地閃爍著。
黃彥坐在車里,望著前面的路,想起莊所長剛才說的那些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若真是如莊所長說的那樣,那自己的仕途這次真是要戛然而止了。
不對,不是戛然而止。
而是萬劫不復。
除非到別的行業去重新開始。可人到中年,檔案帶有污點,又談何容易?
黃彥突然想起自己也曾是職業小白,也曾被人欺凌過。
他是一個毫無背景的外地人,在BJ奮斗到這個位置不容易。
他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利欲熏心的。
他只記得這幾年,他從未失手過,沒有哪一個姑娘敢站起來與他對抗。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他掉以輕心。
他見張婉婉長得漂亮,穿著也不俗,還以為她背后有個金主,她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孩。
這種女孩,他撩到手里不是很容易的事嗎?
他萬萬沒想到張婉婉是個官二代,動不得。
黃彥的處罰來得很迅猛。
兩周后。
S所就公布,黃彥因毆打女員工,事情惡劣,被撤掉副所長之職。
只字未提性騷擾的事情。
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黃彥覺得自己吃了啞巴虧,可又沒地兒說理去。
毆打女員工,他確實是打了張婉婉一耳光。可張婉婉也沒吃什么虧呀,把他耳朵咬掉一塊,到現在他的左耳還有一個小口子。
黃彥憤懣地想,憑啥對他這么重的懲罰?
他去找莊所長。
莊所長一臉的嚴厲:“這是上面的決定,你要是不滿,可以辭職。”
辭職?
估計上面都巴不得自己辭職吧?或者這就是在逼著自己主動辭職?
莊所長鄙夷地暼了黃彥一眼,說:“對這個結果,你就謝天謝地吧!”
黃彥知道莊所長未說完的那半句——沒有將你開除,沒有將你弄進牢房你就謝天謝地吧!
黃彥從原來的副所長辦公室搬出來,搬到墻角的一個工位。
曾經對他唯唯諾諾滿臉堆笑的同事,現在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是一種病毒。
一天,黃彥坐在小小的工位上。
想起曾經的那間獨立辦公室,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短短的時間,一個張錦文,就將他多年的努力變成幻影。
難道有權勢的人就可以這么肆意地欺負別人?
即便到現在,他每天還需在耳朵上貼一個創可貼,被張婉婉咬掉的那個小缺口,還是很明顯,別人一眼就可以看出。
黃彥突然捂著自己的左耳,恨恨地想:張錦文,既然你把我害得這么慘,你也休想好過,難道我這光腳的還怕你那穿鞋的?大不了一起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