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父夏母回到夏曉蕓的租房沒多久,鄭凱和警察小高,就找上門來了。
小高是這個片區的警察。
當初夏曉蕓自殺就是他負責鑒定的。
夏父見到他倆,吃驚地問:“警察同志,還有什么事嗎?”
小高說:“有些情況,還需再調查一下。”
“還需再調查?我家曉蕓會不會不是自殺,是別人害她?”
小高面露惻隱之色。
“夏曉蕓自殺,這個毋庸置疑,當時我們也詳細調查過,對于她自殺的原因,我們還想做進一步的了解。”
夏父微愣片刻,哽咽道:“原因不是很清楚嗎?就是因為在單位受了氣,想不通才跳樓的。”
鄭凱盯著夏父,若不是張婉婉告訴他,夏父夏母已經和單位簽下協議,他還真被眼前的這一幕糊弄住了。
夏母也流著淚說:“這種失去孩子的痛……每次提起,簡直像是萬箭穿心,有啥好反反復復調查的呢?人都不在了,我們只想帶著孩子的骨灰,盡快離開這傷心的地方。”
鄭凱心里冷笑。
人性真是經不起考驗呀。
僅僅一筆數額并不大的慰問金,就讓這對夫妻不再關心女兒的死因,只想著別再出岔子,快點拿錢走人就好。
繼母這種態度還能理解一點,親生父親竟然也是這種心理,鄭凱更是懷疑背后另有隱情。
鄭凱說:“我們先在屋里轉轉,看能找到什么新線索?”
鄭凱和小高走到哪里,夏父夏母就跟到哪里。
夏曉蕓租的房子特別簡陋,是那種套間,沒啥家具,就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個簡易布衣柜。
鄭凱轉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
他對夏父說:“夏曉蕓的手機,我再看看。”
夏父從書桌的抽屜里取出手機,遞給鄭凱。
“你重點看看曉蕓給那個張婉婉發的微信,兩人是同事,就因為那女孩是官二代,處處壓著我家曉蕓,我家曉蕓就是被她逼死的。”夏父義憤填膺地說。
信口雌黃,鄭凱都想罵娘。
他壓抑著心中的怒火,淡淡地說:“這種事情,單位會處理的。”
在一旁的夏母說:“對,單位已經進行處理了,他們愿意賠償我們。”
賠償?
鄭凱皺起眉頭,心想明明是出于人道的慰問金,竟然被理解為賠償。
鄭凱沒吱聲,低頭翻著夏曉蕓的手機。
夏曉蕓的朋友不多,也不愛發朋友圈,除了一些必要的工作往來,也就跟顧唯聊得稍多點。
在別人的微信里看到張婉婉的頭像,鄭凱有一種親人的微妙感覺。
他點開夏曉蕓與張婉婉的對話框。
鄭凱盯著這條信息——“我警告你,你少在背后耍手腕,小心我撕了你,一起進來的,憑什么你有正式編制而我沒有?憑什么你的工作只需報稅而我整天累成狗?你在背后怎么黑我,別以為我不知道,有些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條氣勢洶洶的信息,鄭凱越看越覺得怪怪的。
可他一時又說不出哪里有點怪。
就重新翻了一遍夏曉蕓跟別人的聊天記錄。
他突然恍然大悟。
他趕緊叫來小高。“你看看她跟別人的聊天記錄,再看看她發的這條信息,你發現什么不同沒?”
小高接過手機翻了幾下,篤定地說:“這條信息不是夏曉蕓發的,因為夏曉蕓聊天不喜歡用標點符號,是直接空格。”
“沒錯。”鄭凱開心的點點頭說。
在一旁的夏父夏母,目瞪口呆地望著鄭凱和小高。
這一發現,令鄭凱很是震驚。
他繼續翻看手機,恨不得扒出一點蛛絲馬跡。
連夏曉蕓的相簿,他都看得很仔細。
夏曉蕓的文靜模樣,很難讓他跟那咄咄逼人的信息聯系起來。
鄭凱發現,夏曉蕓拍攝的照片,取景角度獨特,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灰色的天空,凋零的落葉,斑駁的古墻、凄苦的老人……難道在夏曉蕓的眼里,看到的盡是這種頹敗的景色?
明明在沒有霧霾的日子,BJ的藍天白云也很美呀,在繁華的街頭,美景美人處處可見,為什么她都看不見呢?
帶著疑惑,鄭凱突然發現“最近刪除”中有一張照片,便點開瞧了瞧。
竟然是一個鹽酸舍曲林分散片的藥盒!
心頭一震。
他指著照片問夏父:“這是誰刪了的?”
夏父搖搖頭。“不知道。”
“你們知道這是什么藥嗎?這是治療抑郁癥的藥。”鄭凱緊緊盯著夏父的臉,“你們真的不知道自己閨女有抑郁癥?”
夏母說:“不知道,這孩子從小跟她奶奶一起長大,跟我們不是很親,她很多事情都不跟我們講。”
鄭凱故意輕描淡寫地說:“其實不管夏曉蕓有沒有抑郁癥,她單位做出的決定都不會變,慰問金還是照樣會給,只是我們警方想查個水落石出,也是本著對你們負責嘛。”
小高說:“是呀,夏曉蕓的事,還是存在很多疑點的,如果那條信息不是夏曉蕓發給張婉婉的,那是誰發的呢?那個人跟夏曉蕓的自殺有沒有關系呢?”
小高轉向夏父夏母,“所以請你們一定要實話實說,配合我們的工作。”
夏父沉默了一會兒。
“曉蕓是有抑郁癥,不過我們也是前幾天剛知道,是看到她放在書桌上的藥盒,問顧唯,顧唯告訴我們的,顧唯說曉蕓的抑郁癥已經很厲害了。”
“顧唯?”鄭凱問。
“顧唯是曉蕓的朋友,她倆是同事,曉蕓出事后,她沒少幫忙。”
鄭凱問:“你們為什么要隱瞞夏曉蕓有抑郁癥的事?”
夏父猶豫半天,說:“顧唯告訴我們,如果單位知道曉蕓有抑郁癥,可能就不會管這事,而且她還說,曉蕓跳樓,曉蕓得抑郁癥,都是因為工作不開心引起的,跟那個張婉婉關系很大。”
原來始作俑者是顧唯!鄭凱恨得牙根癢癢。
調查完畢后,鄭凱和小高下樓。
在小區門口,鄭凱剛與小高分別,就接到張婉婉的電話。
張婉婉說:“警察剛才給我電話了,說網上的視頻和照片,都是顧唯發的,顧唯正在派出所,他們讓我也過去。”
鄭凱說:“我這邊也有新發現,你等著我,我去接你,我陪你過去。”
派出所。
鄭凱坐在負責此案的警察小楊身邊。
他問顧唯:“你知道你在犯法嗎?在事情沒有搞清楚的情況下,就隨隨便便地發到網上,張婉婉都能告你誹謗造謠,就憑那熱搜,都夠關你半個月的。”
顧唯不屑地瞥了一眼鄭凱。
“我知道你是張婉婉的男朋友,你這樣質問我合適嗎?你告我誹謗造謠,我告你威嚇逼供。”
坐在一旁的小楊警官蹭地站起來,厲聲說:“態度端正點,我還坐在旁邊呢,他哪里威嚇逼供你了?”
鄭凱望著顧唯,微微一笑。
“我和小高警察今天去了夏曉蕓的租房,跟她父母聊了聊,發現不少線索,比如你讓她父母刻意隱瞞夏曉蕓抑郁癥的事。”
顧唯表情一僵。
“你作何解釋?”鄭凱嚴厲地問。
顧唯說:“我是擔心單位知道曉蕓有抑郁癥,會把這事摘得一干二凈,我這么做,就是希望單位能多補償曉蕓父母一些,我跟曉蕓是朋友,知道她父母特別不容易。”
張婉婉氣憤地說:“你才沒這么好心,你這么做,是希望事情的矛頭都針對我,讓我萬劫不復。”
顧唯淡淡地說:“你這是血口噴人!”
張婉婉氣憤的說:“我們已經知道了,那條信息,根本不是曉蕓發給我的,是你發給我的,不是我逼死曉蕓,是你逼死曉蕓。”
顧唯瞪了張婉婉一眼,淡淡的說:“你有什么證據?”
鄭凱一字一句地說:“夏曉蕓打字,習慣性地空格,而不是用標點符號,張婉婉收到的信息,有標點符號。”
“這能說明什么?”顧唯冷笑,“發微信使用標點符號的人多得去了。”
“我們會找到證據的。”鄭凱冷冷地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注冊蕓的眼淚在飛,在網上散布謠言,煽動網友的情緒,讓他們瘋狂地攻擊舒琬,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不也被我們抓住了嗎?”
顧唯說:“我那是打抱不平,若不是我將事情鬧大,利用輿論壓力,總行紀檢部門會來查嗎?”
“你真要是俠義心腸,就不會明知夏曉蕓有抑郁癥,還要這樣刺激她利用她。”鄭凱像鷹一樣的眼神盯著顧唯,“你不覺得很殘忍嗎?她的世界已經夠灰暗了,本來她只是站在懸崖邊,作為朋友,你不但不拉她,反而一把將她推了下去。”
“我怎么刺激她利用她了?你們警察不是最講究證據的嗎?你拿出證據。”
顧唯的嘴角,一縷得意的笑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