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凱心里一驚。
但他還是動作敏捷地朝那兩位大媽飛奔而去。
不管誰是壞人,先把人扣住再說,不然壞人跑掉就糟了,尤其是這種搶孩子的人販子,他們啥缺德事干不出來?
鄭凱到底是受過多年的專業訓練,沒費啥勁就追上了那兩位大媽。
鄭凱攔住她倆,厲聲問:“這孩子是你們的嗎?抱著就跑。”
懷里抱著嬰兒的胖大媽先是一愣,隨即一臉的不耐煩:“去去去,一邊呆著去,我抱我孫子,管你啥事?別在這兒添亂。”
說罷,胖大媽和她的同伴——高個大媽,企圖越過鄭凱拂袖而去。
周末鄭凱沒穿警服,胖大媽誤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愛管閑事者。
鄭凱亮出警察證,在兩位大媽眼前一晃。
“警察,態度老實點!”
一聽是警察,胖大媽的語氣頓時緩和下來。
“警察同志,這孩子真是我孫子,小名叫崢崢,大名叫嚴崢崢,剛滿10個月。”
真是造孽,10個月大的嬰兒都要搶。
小嬰兒在胖大媽懷里哇哇大哭,臉漲得通紅。
鄭凱皺著眉頭問:“既然是你孫子,你抱著他,他怎么會哭得這么厲害?”
鄭凱不相信胖大媽的話,現在人販子太猖獗了,反偵查能力也越來越強。
前不久,他們所就遇到一個案子。
也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大媽,為了在一個小區偷孩子,竟然在那小區潛伏兩個多月。每天都去那小區遛達,跟那些遛娃的姥姥奶奶媽媽們拉家常,等混熟了,人家不警惕了,才下的手。
事發后,那些姥姥奶奶媽媽們,都驚詫萬分。
那么熱心的一大媽,竟然是個十惡不赦的人販子。
“孩子是被那壞女人嚇哭的,跟我們拉拉扯扯,把孩子給嚇壞了。”胖大媽說。
胖大媽將懷里的孩子遞給高個大媽。“樊姐,你幫我抱一下崢崢,我知道我光嘴上這么說,這位警察同志肯定不相信,我要拿證據給他看。”
樊大媽接過胖大媽手中的寶寶,寶寶哭得更兇了。
胖大媽見寶寶哭,很是著急,連忙輕輕拍了拍:“崢崢,乖,奶奶馬上帶你回家,快別哭了,天熱哭了容易上火。”
鄭凱冷眼盯著胖大媽,心想,裝得真特么的像,簡直像電影學院畢業的。
他等著她拿出證據。
胖大媽點開手機里的照片,遞給鄭凱:“你看,我有不少崢崢的照片……”
鄭凱打斷她。“這說明不了什么,如果你盯上人家爸爸媽媽的微博了,把微博上的照片存手機上,然后剪掉照片上的水印,誰還能看得出?”
胖大媽一時語塞。
老半天,她才緩緩說:“你說的也有道理。”
但她很快找出一段視頻,指給鄭凱看。
“你瞅瞅這視頻,是不是崢崢和他爸爸在墊子上玩?這就是我兒子,等你看完,我馬上給你看我兒子和我的合影。”
等鄭凱認清視頻中的崢崢爸,胖大媽關掉視頻,很快找出幾張合影。
確實是崢崢爸和胖大媽的合影。
從兩人的五官、姿態和神情,可以看出是一對母子。
鄭凱將手機還給胖大媽,態度溫和許多。
“以后帶孩子出門,要小心一點,現在人販子越來越狡猾,幸好你手機中有視頻有照片,不然都說不清。”
“是呀,警察同志,麻煩您了。”大媽說,“如果沒啥事的話,我們就不耽誤您了,先抱孩子回家。”
鄭凱點點頭。
鄭凱一轉身,發現張婉婉竟然站在他身后。
望著兩位大媽離去的背影,張婉婉撲上來拽住鄭凱的胳膊。
她驚魂未定地說:“天,這一帶的治安夠好的吧?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有人敢搶孩子。”
鄭凱說:“美好表象下面,藏著不少黑暗呢。”
鄭凱朝四周瞧了瞧,悄聲對張婉婉說:“你瞧周圍這些人,個個看起來光鮮亮麗,可誰知道是不是小偷吸毒者?沒準還有殺人犯。”
張婉婉頭皮發麻。
“受不了你,真是職業病!我怎么看著都覺得挺好呢?”
鄭凱笑。“我們先別聊這些,趕緊回電梯口,看那女的還在不在?不過我估計她跑了。”
“肯定跑了,如果她真是這個孩子的媽媽,估計早就又哭又喊地追過來了,絕對不會先坐在地上大哭。”張婉婉的語氣,像是把握十足。
“聰明,孺子可教也!有做警嫂的潛質。”鄭凱拉起張婉婉的手,疾步朝電梯口走去。
那個年輕的女人,竟然還在電梯口痛哭。
她的身邊,放著一輛藍色嬰兒車。
鄭凱掏出警察證,說:“我是警察,剛才我調查了,那孩子確實是人家的孫子。”
年輕女人蹭地站起來,很激動地說:“那是我兒子,她是騙子,是壞人。”
這種賊喊捉賊的事情,鄭澎見多了。
鄭凱波瀾不驚地問:“你有什么證據能證明這孩子是你兒子?”
“我兒子是去年12月15日傍晚出生的,當時天還下著小雪,他的小名叫崢崢,大名叫顏崢崢。”
鄭凱冷笑。“網絡時代,這些信息能說明啥?”
“你不信是吧?”年輕女人掏出手機,打開自己的朋友圈,遞給鄭凱看。
“你看我的朋友圈,幾乎發的都是我兒子的照片和視頻,從出生到現在,我倆的合照都不知道有多少,這難道還有假嗎?”
鄭凱和張婉婉大吃一驚。
兩人面面相覷,杵在那里。
張婉婉突然靈光一現。
她恍然大悟。
她對年輕女人大聲說:“你是孩子的媽媽,那位大媽是孩子的奶奶,但你倆有矛盾,于是就上演了搶孩子的這一幕,對不對?”
女人沒吱聲,眼睛里充滿憤怒。
張婉婉繼續說:“因為你和你婆婆都討厭對方,所以拒絕承認兩人的關系,并且故意誤導別人,讓別人以為對方是真的在搶自己孩子,對不對?”
鄭凱吃驚地望著張婉婉,覺得理論上是說得過去,雙方證據確鑿,確實可以證明一個是媽媽,一個是奶奶。
但明明是一家人,為啥仇恨成這樣?在外面手撕就算了,還故意誤導旁人說對方是人販子,這得有多大的仇恨?
鄭凱突然覺得,女人真是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生物。而且這種生物的腦回路,跟男人完全不一樣。
被張婉婉戳破后,年輕女人又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我跟她兒子正在鬧離婚,說好孩子判給我的,結果他媽帶著她的姐妹,直接來搶。”
張婉婉從包里掏出紙巾,默默地遞了過去。
鄭凱瞥了一眼圍觀的吃瓜群眾,驅趕他們。
“散了吧,看什么看,有啥好看的?都散了吧。”
過后,鄭凱又對那個女人說:“遇到這種事情,置氣沒啥用,她不講道理,你可以通過法律手段爭取自己的權益。”
等安撫好年輕女人,已到午餐時間。
西餐廳,飄蕩著悠揚的旋律。
鄭凱邊切牛排,邊笑著說:“婉婉,你真的很聰明,剛才聽那女的說崢崢也是她兒子,一瞬間,我腦袋里一片空白,心想這糟啦,如果把真正的人販子放走了,那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張婉婉調皮地眨巴著眼睛。“我的聰明才智,你高中不就見識過嗎?”
鄭凱哈哈大笑。
高中時兩人狼狽為奸,沒少作弄同學。
張婉婉喝了一口檸檬水,感嘆:“你說剛才那大姐和那大媽,得有多討厭對方,才會在這樣的公眾場合,互相指責對方是壞人,是人販子。”
“不懂你們女人。”鄭凱說,“不過真有那種案例,婆媳倆還互相殘殺。”
“你還記得我跟你提起過的顧婷姐嗎?我第一次見到她,就是她前夫家暴她,她前夫把她拖在地上,當時她的上半身已被拖進屋里了,我只能看到她的兩條腿和高高隆起的腹部……即便到現在,我都忘不了這一幕,覺得她特別可憐,她前夫特別可惡。”張婉婉突然說。
“為什么說起這些?”鄭凱問。
張婉婉幽幽地說:“由剛才的那位大姐想起的,感覺不好的婚姻,特別容易讓一個女人崩潰……活得歇斯底里。”
鄭凱輕輕嘆息。
“托爾斯泰不是說過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是呀。”張婉婉望著盤里的牛排,眼神中充滿惆悵。
鄭凱突然笑了起來。
“咱們別感慨這些了,今天本來是想著好好約個會的,結果沒想到遇到這事,真是對不起呀。”
張婉婉笑著說:“有啥對不起的,你這是在為人民服務,我驕傲都來不及呢。”
鄭凱望著張婉婉甜美的笑,心里輕松不少。
“可這就是我的日常,你也不介意?”
“不介意,你的日常是抓壞蛋,我的日常就是幫你抓壞蛋。”說罷,張婉婉自己哈哈大笑起來。
但鄭凱心里,還是有一縷淡淡的擔憂。
警嫂的生活,注定會比別的妻子艱辛許多,以后的日子,張婉婉真的還能像今天這么樂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