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婷站在病床邊，望著躺在床上的父親，心里特別難受。
上班之前，父親都還好好的，跟她們有說有笑，轉(zhuǎn)眼之間卻變成生命垂危的病人，而且這一切還因她而起。
幸好搶救及時，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
顧婷晚上在醫(yī)院陪床。
她躺在她爸病床旁邊的小折疊床上，一晚都沒睡好。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怎么解決照顧父親這一難題。
顧婷在腦海里盤算了一晚，卻發(fā)現(xiàn)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顧婷知道自己工作的特殊性，可她還是想試著請兩天假，先親自照顧父親兩天再說，等他情況稍好些，再請個醫(yī)院護工。
第二天清晨。
顧婷趁著到醫(yī)院樓下買早餐的空隙，給姜總打去電話。
姜總一聽顧婷想請兩天假，很不樂意。
“顧婷，干直播這行，表面風(fēng)光，但是承受的壓力和做出的犧牲也很大，你認為作為一個主播，三天兩頭請假合適嗎？”
頓了頓，姜總又說：“如果你一直這種狀態(tài)，公司只能考慮換人了，跟你說實話吧，本來公司領(lǐng)導(dǎo)挺認可你的，認為你蠻有潛質(zhì)，也挺有前途，想重點培養(yǎng)你。”
顧婷輕聲說：“這次情況真的特殊，我爸住院……”
姜總打斷她。
“你爸住院，醫(yī)院里有醫(yī)生護士，他們都比你專業(yè)，要人伺候，還可以請護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為了這點事你就隨意請假，真的很不好，你看看網(wǎng)上那幾個主播大咖，他們有多拼，你見過他們休息嗎？”
姜總擲地有聲地說：“父母生病，做子女的想守在身邊照顧，盡盡孝心，這都能理解，可得結(jié)合自己的實際情況，有些職業(yè)就是比較特殊，不是說請假就能請假的，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有得就有失。”
顧婷躊躇片刻，說：“好吧，姜總，我等會兒就去找護工，上班可能會稍微晚點。”
“稍微晚點兒沒事，只要別耽誤晚上的直播。”姜總的語氣，終于緩和起來。
打完電話，顧婷站在微涼的風(fēng)中發(fā)了一會兒呆。
以她目前的經(jīng)濟狀態(tài)，還是不能放棄這份工作。推銷課程只能混個溫飽，而做直播卻有無限可能。沒準(zhǔn)以后還能抓住商機，徹底讓自己擺脫經(jīng)濟困頓，給小海綿提供一個較好的成長環(huán)境。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突然照在顧婷身上。
顧婷望著腳底下自己的影子，輕嘆一口氣，在窮人的世界里，孝順也成了奢侈品。
顧婷找好護工，沒有直接去上班，而是匆匆趕回家看母親和小海綿。
雖然昨晚母親在電話里說，她沒事，她用身體擋父親時，并沒有被傷著。
可顧婷還是很擔(dān)心。
父親雖說不胖，可也有一百多斤，猛地砸到母親背上，怎么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顧婷掀起母親的衣服，瞅了瞅她的后背，有一塊果然被撞青了，淤青面積還不小。
顧婷鼻子一酸。
她用手指輕輕地壓了壓。“媽媽，疼嗎？”
“不疼。”
顧婷狐疑地說：“怎么可能？你別逞強，如果不舒服，媽媽你一定要告訴我。”
“真的沒啥事呀，就輕輕撞一下，能咋地？要是有事當(dāng)時就有事了。”母親輕描淡寫地說。
母親沒說實話。當(dāng)時看著老伴倒下，她條件反射地拿背去托了一下，即便到現(xiàn)在，背還是疼的。
但她不想告訴顧婷，她自己覺得問題不大，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老頭子還躺在醫(yī)院里，顧婷既要上班還要跑醫(yī)院，夠鬧心的了，她不想再給女兒增加心理負擔(dān)。
“媽媽，我工作挺忙的，還沒法請假，只能請護工，不知道爸爸會不會介意，其實我也挺不放心的。”顧婷苦惱地說。
母親微微一愣。“找護工也是沒辦法的事，現(xiàn)在靠你養(yǎng)家糊口，工作當(dāng)然不能丟，那就請護工吧，你忙你的，我們理解。”
顧婷心里一暖，關(guān)鍵時刻，自己父母就是不一樣。
母親沉默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獨生子女就是這點不好，父母年紀(jì)大了，一出點什么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啥都靠自己一個人扛。”
顧婷想了想，說：“仔細想想其實也沒啥，獨生子女小時候享受父母全部的愛，等父母老了多付出一些，也是應(yīng)該的。”
顧婷朝衛(wèi)生間走去。“在醫(yī)院沒地方洗漱，我先去收拾一下，就馬上去上班。”
母親也跟了過去，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
顧婷邊擠牙膏邊說：“我下班回來，如果來得及的話，就帶你去醫(yī)院看爸爸，你一個人在家別著急哈，醫(yī)生說爸爸問題不大，住一段時間的院就好了。如果有啥急事，我在直播間電話打不通的話，你就打蓮蓮的手機。”
“好。”
“海綿怎么還沒醒，昨晚她睡得很晚嗎？”
“可能是沒見到你，也可能是下午嚇著孩子了，昨晚她有點鬧鬧唧唧，12點多才睡。”說完，母親扭身就走，“我看看孩子去。”
等母親走后，顧婷盯著盥洗池上的鏡子。
鏡子里的女人，依然年輕漂亮，但臉色憔悴，眼睛有點浮腫。
糟啦，顧婷心里暗暗叫苦。
她趕緊取出她的化妝神器。
幸好問題不大，而她技藝高超。
顧婷直播時生龍活虎，可一出直播間就累癱在沙發(fā)上。
直播行業(yè)越來越激烈，對主播的要求也越來越高。
顧婷的工作不是簡單的服裝展示就好，她需要了解大量的背景知識。
因為時間限制，有時她在直播間看似風(fēng)輕云淡的一句，沒準(zhǔn)她私下花了一兩小時去了解這個知識點。
你必須非常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
這句話適合任何事情。在直播行業(yè)，徐珊認為更是如此。
助理小金給顧婷送來一杯咖啡。
“顧姐，這么晚了你還喝濃咖啡，你不怕晚上失眠呀？”
“謝謝。”顧婷接過咖啡，壓低聲音說：“我就是想晚上保持清醒，我晚上要去陪床。”
小金瞧了瞧四周，輕聲問：“如果你熬成滿眼紅血絲怎么辦？你還是悠著點，讓護工陪吧。”
顧父住院的事情，整個部門都傳開了，但他們不知道具體是怎么一回事。
顧婷一口氣將咖啡喝完，然后起身將紙杯丟到垃圾桶里。
“小金，我先下班了，復(fù)盤數(shù)據(jù)你到時發(fā)我手機，我晚上會抽時間看。”
“好勒。”
顧婷剛走出寫字樓，天已黑，在暗淡的燈光下，突然被一個人攔住去路。
竟然是張母！
她怎么知道公司地址？
顧婷一激靈，頭腦頓時異常清醒，全身細胞立刻呈警覺狀態(tài)。
“婷婷，昨天的事，真的對不起，你爸現(xiàn)在怎么樣了？”張母小心地問。
顧婷越過張母，不想搭理她。
可張母緊緊跟在顧婷后面。
她說：“昨天大家都有點沖動，本來小海綿滿周歲，應(yīng)該是高高興興的事，結(jié)果鬧成這樣……算了，不說也罷，我是來賠禮道歉的，你爸住院的費用我們都出……以后沒有你的允許，我們絕對不會自作主張抱走海綿。”
顧婷驀地停下腳步，冷冷盯著張母。“從我和張翰結(jié)婚起，你自作主張的事情還少嗎？我為什么還要相信你？”
顧婷眼里的不屑，像針一樣扎著張母的心。
張母哪里受過這種委屈，但為了小海綿還是決定忍了。
她賠著笑說：“海綿出生沒多久，就一直在姥姥家，我和她爺爺也是因為想得慌，見她對我倆不認生，就一高興想抱回去給她好好過個生日，也沒有別的意思……誰知她姥爺就生氣了，還要打人。”
顧婷冷哼一聲。“你的意思，還是我爸有錯在先？怎么現(xiàn)在躺在醫(yī)院里的是他不是你？”
張母欲言又止，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顧婷走到街邊，揚手打車。
在等出租車的間隙，顧婷扭頭冷冷地望著張母。
“你別老跟著我，我現(xiàn)在跟你有啥關(guān)系？法律上也沒規(guī)定爺爺奶奶有探視權(quán)，如果你們想看海綿，對不起，得看我方便不。”
顧婷話音剛落，一輛出租車在她跟前停了下來。
顧婷坐上出租車，絕塵而去。
望著匯入車流的出租車，張母猛地啐了一口。
“窮山惡水出刁民，還真拿自己當(dāng)根蔥，如果不是看在我孫女兒的份上，誰愿意搭理你們跟你們扯上這亂七八糟的關(guān)系？分明是你家老東西先挑釁，還盡賴我們頭上。”
顧婷剛回到迎春小區(qū)，就在小區(qū)下面碰到晚練回來的蓮蓮。
“叔叔今天怎么樣了？”蓮蓮問。
顧婷沮喪地說：“我都沒法請假，請的護工，這一天我也是魂不守舍的，都覺得對不起我老爸。”
蓮蓮了解顧婷的工作無法隨便請假，便安慰道：“叔叔能理解的，顧婷姐，這更說明你在公司很重要，無人可以取代，哪像我這種小蝦米，一招就是一大批。”
“別妄自菲薄了。”顧婷笑，“你這么努力踏實，你們領(lǐng)導(dǎo)肯定喜歡你這種員工。”
蓮蓮也笑。“這段時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埍M管說。”
顧婷說：“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還真有，今晚你可以幫我照看一小時的海綿嗎？我?guī)覌屓メt(yī)院看我爸，我不想把海綿抱去醫(yī)院，擔(dān)心醫(yī)院不干凈。”
“可以呀，等會兒換上家居服，我就過去。”蓮蓮一口答應(yīng)。
顧婷和顧母去醫(yī)院后，蓮蓮帶著小海綿在客廳玩。
小海綿對蓮蓮不認生。平時姥姥姥爺帶著她出去遛彎，經(jīng)過1603的門，她就愛湊過去瞧瞧。
蓮蓮坐在游戲墊上，瞅著萌噠噠的小海綿越瞅越覺得可愛。
蓮蓮心想：以后我要是也能有個這樣的女兒就好了。
可這種念頭剛在腦海里閃過，她的心里就淌過一陣悲哀。
自己真的還有勇氣去愛嗎？
小時候被強J的經(jīng)歷，即便到現(xiàn)在，還是影響著她——她對異性產(chǎn)生一種條件反射的戒備和疏離。
蓮蓮正想著，張婉婉給她打來電話。
“蓮蓮，跟你八卦一下下，周六那天，我和鄭凱在停車場碰到顧婷和一個男的，好奇查了一下那男的背景，你想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