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卓越的額頭,在醫院縫了7針。
從醫院出來,他直接回了木槿小區。
此刻,他特別不想搭理許葉子。雖然剛才她看到他受傷,臉上也充滿驚慌與擔憂,但張卓越還是特別氣憤,不想輕易原諒她。
其實,他的內心何止僅是氣憤。
他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沮喪與挫敗。
他一直以為,他與許葉子,是千帆過盡后的真愛,兩人惺惺相惜。尤其是生下端端后,更是覺得兩人密不可分,已成為彼此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只要一觸及許葉子的利益——股份和她的董事長位置,她就立馬翻臉不認人,連“讓我拿出股份,還不如要我的命”?“錢和權,比男人更能給我安全感”這種冷漠的話,她都能毫不猶豫地說出口。
心思那么深的一人,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怎么可能說出這種話?
張卓越悲涼地發現,什么情投意合,什么患難與共,都是假的。真正可以與共的,只有富貴而已。
在思維混亂的情形下,張卓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木槿小區這個家的。
他打開房門,妙兮還沒睡。她在客廳整理行李。
“爸爸回來了?”妙兮抬頭跟張卓越打招呼。
望著張卓越額頭上的傷,她很震驚,但很快將視線移開,什么都沒有問。
張卓越走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下周什么時候走?我送你去機場吧。”
“不用了。”妙兮輕聲說。她蹲在行李箱旁邊,將全家福的相片框,一個一個地裝進箱子里。
每張全家福上面的燦爛笑容,都晃得張卓越心酸又心虛。
“爸爸——”妙兮突然喊了一聲。
她的聲音里充滿悲痛。
“其實我從未想過要你凈身出戶,也不是真的想要博遠的股份,我這么做,只是想讓爸爸明白,這個世界上,誰才是真正愛你的人。”
張卓越瞠目結舌。
第二天。
一家茶樓。
張卓越和舒父在一間奢華而低調的包間里喝茶。
張卓越盯著桌上的茶盞,對舒父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簡直就像一場夢。”
舒父略帶歉意地說:“都是我家琬琬惹的禍。”
“不怪孩子,是我自己的問題。”張卓越苦笑,過了一會兒,他說:“這次最讓我失望的是許葉子,我沒想到她竟然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死活。”
說罷,張卓越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他握著茶盞的手輕微顫抖。“她翻臉真快呀,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你是沒看到她當時的樣子,讓我心寒……也讓我害怕。”
舒父輕輕嘆息:“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你打算怎么辦?”
張卓越雙手抱著腦袋,痛苦地說:“已經有了端端,我哪里還能有選擇?陸安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如果她知道這事,不殺我就不錯了,她是絕對容不下端端的。”
舒父望著張卓越的腦袋,額頭上突兀地包著一塊白紗布,花白的頭發,有點稀疏。如果不是保養得好,有一股成功男人的氣場硬撐著,跟街邊打撲克下象棋的那群老頭子有啥兩樣?這么大歲數搞出一個兒子,而且還是婚外生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張卓越打斷舒父的思緒。
他苦惱地說:“老舒,最初我是想要個兒子,但后來又后悔了,可那時,許葉子懷端端已經三個多月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愿意去打掉的,她說生下來她自己養,不要我負責,也不會破壞我的家庭。”
“你就信以為真了?”舒父知道老張有很天真的一面。
張卓越點點頭,沉默片刻,說:“我跟許葉子好,也不全是為了想生兒子,我對許葉子是有感情的,我跟她在一起很輕松,比跟陸安在一起快樂。”
張卓越在舒父這個老同學面前,倒是不偽裝自己,屬于有啥就說啥那種。
“那你準備什么時候跟陸安說這事?感情不在了,責任還在,離婚時,你就在錢方面補償人家吧。”
張卓越點點頭,他突然想起陸安曾經的好。如果不是許葉子的出現,他和陸安也是能白頭偕老的。多年的夫妻,激情沒有了,親情還是有的。
張卓越的眼睛逐漸濕潤起來。
“我打算盡快回美國跟陸安談這事,看她的反應……如果她同意不離婚,我并不想離婚……關鍵時刻,還是原配夫妻好。”張卓越望著舒父,認真地說:“你要以我為戒,千萬別走錯路,落到我這個境地,里外不是人。”
“不會,看到妙兮和你痛苦的樣子,我更加堅信婚外戀害人害己。”舒父冷靜地說,“搞婚外戀,看似多了一份愛,其實并非如此,大家都不傻,只不過有時是看破不說破而已,你是獲得了情人的愛,可你也失去了妻子的愛和信任,還有孩子們的那份尊重和信任,得不償失的。”
“沒錯。”張卓越緩緩地點了點頭。
隨著張卓越腦袋的晃動,他額頭上的白紗布,顯得格外刺眼。
妙兮回到美國的家中。
母親陸安正在為圣誕節忙碌。
這棟別墅,現在只有陸安一人常住。張卓越因為工作主要在國內,所以經常往國內跑,大部分時間都在中國。妙兮美兮讀大學,也只有長假期才回去。
陸安已經習慣這種生活模式,她將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有滋有味。
養了兩只貓。每天堅持跑步。有時在院子里擺弄花草,偶爾參加朋友聚會,她不覺得孤獨。
妙兮回去的當晚,母女倆窩在各自的沙發椅上聊天,陸安突然問妙兮:“你在BJ過得怎么樣?見到你爸爸沒?”
妙兮身體一僵。
她自以為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可還是被母親發現了。
“見到了。”
陸安微微一笑。“你爸很忙吧?”
“是。”妙兮芒刺在背,她在思量怎么開口提許葉子母子的事情。
妙兮在BJ時,就做好決定,這事她一定要親口告訴母親,好給母親足夠的時間緩沖,免得到時父親跟她攤牌時,她亂了方寸。
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妙兮發現,她不管從哪一點開口,對母親的傷害都是致命的。
陸安靜靜地凝視著妙兮,問:“你這次是不是見到許葉子母子了?”
妙兮頓時石化。
片刻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問:“媽媽你都知道了?”
陸安沖著妙兮悲哀一笑。“怎么會不知道?這么多年,只不過是故意裝傻罷了。”
很久,妙兮才從巨大的震驚中清醒過來。
“媽媽——”妙兮哽咽起來,她很想沖過去抱緊母親,安慰她,給她力量。可母親異常冷靜,跟她在BJ時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你沒事吧?妙兮。”母親反過來安慰她。
“沒事。”妙兮撫著自己的額頭,不解地問:“媽媽,你不覺得委屈嗎?”
“委屈,怎么會不委屈呢,但走過最痛的那段日子,就不再覺得痛和委屈了。”陸安平靜地說。
“媽媽,你不離開,是留戀他?”妙兮吃驚地問。
在妙兮的印象中,自尊好強的母親,眼里是絕對容不下半點沙子。
陸安直搖頭。“不,我只是不想影響你和美兮,希望你倆想起家時是溫暖和幸福的,不過你倆現在也成人了,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過幾年還會有自己的小家庭,媽媽也就沒有啥好顧忌的了。”
妙兮的淚涌了出來。
再驕傲矜貴的女孩,做了母親后,就有了致命的軟肋。
為了給兩個女兒虛假的幸福感,違心地將自己做一只鴕鳥。
妙兮站起來,走到陸安坐著的沙發背后,溫柔地將母親圈在自己懷里。
妙兮將頭擱在母親的肩上,輕輕地說:“媽媽,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和美兮做的這一切,真是太難為你了。”
陸安伸手握住妙兮的手,摩挲著。
“看著你和美兮那么幸福,媽媽覺得做什么都值得,好在你爸爸經常在國內,裝起來也不是那么辛苦。”陸安的聲音突然輕松起來,“好了,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媽媽也可以跟他大大方方談離婚了。”
母親的反應,讓妙兮輕松不少。
妙兮又陪著母親聊了一些別的事情,才上樓睡覺。
等妙兮上樓后,陸安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說:“老童,張卓越近期可能會回美國來跟我談離婚,請你把手中掌握的資料都寄給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