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以丹扒拉兩口餐盒里的腸粉,感覺有點咸,順手拿起手邊礦泉水喝了起來,卻從鏡子上見到行色匆匆走進隔壁選手房間的川教。
不一會兒,何言也跟著進去了,隔壁房間里傳來其他選手的討論聲音。
具體討論的話曲以丹聽不清,只隱約聽到‘連生’‘醫院’的詞語。
身后墻壁的男選手們更是坐不住了,一個個起身進了隔壁房,余誠也去了。
五分鐘后,隔壁房間的聲響小了許多,曲以丹發手機信息給余誠:
【你們那邊怎么了?】
【連生暈車,吐了,整張臉蒼白沒有血色。。】
一見‘連生’這個名字,曲以丹腦子立馬浮現出一個瘦弱的身影和那雙堅毅的黑眸。
余誠五對五試訓賽時,連生的表現可謂出彩,能頂得住敵方強烈的進攻,全程心態極好,絕對受過長期高強度的抗壓訓練。
即使那會曲以丹是第一次與連生見面,她對他的印象相當深刻,她仍然記得訓練室屏幕前,連生那張清瘦但非常認真的臉。
男女首發訓練室在同一層,川教偶爾大發慈悲不拖男隊休息時間的話,男女兩隊還是有機會遇見的。
每次與男隊見面,曲以丹總能注意到連生以及他五指緊握的保溫杯,因為連生與周圍的人對比實在太明顯了。
職業選手還處在青春活力四射的年紀,周圍的人一到休息時間都在笑,笑起來張揚,面部紅潤。
但連生的臉很白,不是天生冷白皮那種,而是慘白。從他手中的保溫杯就能看出,他的身體狀況不盡人意,至少曲以丹從來沒見過,有人在十幾二十歲的年紀泡著枸杞談養生之道。
只是空腹坐車就能讓連生上吐下瀉,也許他的身體狀況比曲以丹年看到的還要差。
【那他還拍海報嗎?】曲以丹問。
身體差到都送醫院了,連生的海報拍攝應該只能延緩到下次,但時間恐怕來不及,二月十號開賽,至少得在開賽前把各個選手海報素材發給王者官方。
【他不拍了,聽領隊的意思,直接讓美工部P上去,隊服沒有變,去年夏天的海報可以用】
下次來拍海報也得坐車,身體沒養好的話連生還得吐,還不如讓連生好好休息。
最近的醫院,連生在病床上打著營養點滴,只有領隊何言在連生旁邊看護。
“川教拍完照過來。”何言開了一瓶溫牛奶遞給連生,他剛用飲水機的熱水溫熱的,本想給自己喝熱熱胃,但此時的連生似乎比他更需要。
連生接過牛奶,微微啟唇:“謝謝領隊。”
何言不忍再看連生慘白的臉,但又不好在病人面前展現出心中的emo,病人都還堅強地配合治療,他一個陪護的人怎好意思先說起喪氣話。
于是何言打算閑聊一番:“你多少歲開始打電競了?”
何言上個賽季初任職的領隊,那時候連生就在首發了,訓練賽成績一直以來保持得也很好,首發實至名歸。
只是......身體太糟糕了,有好幾次在比賽期間拉肚子發燒,何言任職以來,照顧連生的次數少說五次以上。
WAG有個魔咒,訓練賽成績越好,比賽成績就越滑鐵盧。戰隊在訓練日時,偶爾會約上別的戰隊打訓練賽,相互切磋切磋。
當然WAG不會自討沒趣主動約S組水平戰隊來討打,S組的戰隊一般也不與WAG約,因為與水平相差太大的戰隊比賽能學到的東西很少。
拋開時間浪費與否的問題,俱樂部之間也不想把雙方關系弄得太僵,WAG一個老牌俱樂部,約賽卻被打得落花流水,說出去WAG也沒面子。
但很奇怪的是,WAG在與B組水平,甚至A組戰隊打訓練賽時總是以所向披靡的姿態碾壓,可一到真正上戰場時,WAG卻怎么也贏不了。
整個賽季比賽看下來,WAG說不出誰的問題最大,似乎每個人都有問題,但川教想在這賽季來次大刀闊斧的變動,先從上野開始,上野的替補飄揚余誠還有秋年,一個接一個地往首發室訓練。
就目前來看,連生的首發地位相當穩健。
何言與川教共事一賽季,對川教雷厲風行的風格深信不疑,若是某天訓練賽青訓選手表現不錯,第二天川教就能‘下課’掉原先的首發,把青訓選手提上去。
一連串賽季的失敗一輪游,俱樂部對王者戰隊的施壓極大,川教雖然嘴上沒說,但這股強大的壓力還是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下面的選手。
選手每天訓練時間像陀螺一樣連環轉,其他選手的身體還能吃的消,但連生的身體明顯比以前要差。
上次來拍選手海報,連生出發前吃了暈車藥后就沒事,只是出了點虛汗,沒想到這次反應這么大。
連生掰手指數著:“5年了,我14歲參加職業電競班,后面滿16歲試訓成功來到WAG俱樂部,今年我19。”
電競專業是中專職業技術學校其中一種,電競學校里面有教練講解游戲理論知識,學校還會每天安排課程,這是大多數想打電競的少年們接觸電競的第一步。
何言驚訝:“這么早就出來打電競,你家里人支持你嗎?一般家人不都希望孩子上學讀書之類的。”
“家人一開始不支持,電競學校一年三萬學費,比上高中要貴的多。”連生回憶著回憶著還笑了:“我是家里的獨子,他們知道我要打職業之后,整個家族都氣瘋了,七大姑八大姨一個個恨鐵不成鋼地挨個挨個打電話給我說,電競班的人都是些不讀書抽煙的沒素質的人,中專出來沒錢途。”
“當時我考上了高中,但我沒去,我太喜歡玩王者榮耀了,那時候電競班不太成熟,只是個雛形。后面我爸媽扭不過我,就同意我去了,學費也肯出,但就是說,我不弄出點名堂來,讓我滾回家繼續上高中,他們還額外花了錢在我原先的高中保留了學籍。”
父母與孩子的戰爭最后還是以孩子的勝利告終,每個父母都希望孩子能成龍成鳳,孩子小時候還能乖乖走父母預設好的道路,但孩子長到一定歲數,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后,便會反抗著要試試走新的路。
何言不由得贊揚道:“你能從電競班一路走到KPL首發,說明你的天賦很高!”
電競班也像正常班級一樣,分為尖子生和普通生以及差生,而站在KPL賽場上就相當于成為了電競班學生里尖子生中的尖子生。
連生笑著搖頭,笑容里帶了絲絲苦澀:“我曾經也自認為是天賦極高的強者,但我進來電競圈后,我才發現,真正有天賦的人不需要進電競班訓練兩三年,俱樂部賽訓組就會在巔峰榜上找到他。”
越到頂尖,越會發現天賦的重要性,而連生的KPL首發,從來都是用努力堆出來的。
空氣中有些沉默,何言轉移話題:“坐車吐成這樣是第一次吧?”
“對,過兩天就好了,可能一直呆在俱樂部沒出來,太久沒坐車,有點不習慣。”連生抬頭看點滴的剩余量,“時間差不多了,我現在回去拍海報還來得及嗎?”
何言搖頭,重新幫連生蓋好被子:“海報的事不急,他們已經說好給你P上去了,你先睡一覺吧,醒來吃暈車藥再回去。”
領隊屬于幕后工作人員,不出現在大熒幕前,不用拍海報,一直到選手拍攝完,何言都有時間在醫院陪著連生。
連生乖乖聽話閉眼入睡。
而另一頭,選手們正接受化妝師的‘洗禮’。
給蘇韻化妝的女生似乎剛上崗不久,有些緊張把蘇韻的眉毛畫粗了,連連對蘇韻說抱歉。
蘇韻讓這位新手化妝師先別管眉毛部分,畫完別的地方后再回來補救。
蘇韻的安慰很有效,化妝小姐姐后面化的眼影層次感分明,但又不會太浮夸,很貼合蘇韻本人芭比娃娃的臉。
“用我的眉筆畫吧,不是你的技術問題,是我的眉毛本身就不是傳統的黑色。”蘇韻從包里拿出一支自備的眉筆。
曲以丹的目光從蘇韻那邊收回來,感嘆地想,蘇韻不愧是女隊里最精致的人,出門自己還帶了一套化妝品。
“小美女從沒化過妝吧?”給曲以丹上妝的化妝師問。
“對,你怎么知道?”
化妝師經驗老道,沒一會就把曲以丹的臉化完了,化妝師正收拾著桌面上的工具,方便給下一次化妝的工作人員用。
“你全程眼睛盯著我的手,每走一步你的表情都有些驚恐,其他人化妝時都在玩手機呢!”
“呃.....我沒有懷疑姐姐你的化妝技術......”她只是不明白為什么化妝姐姐要用粉底遮掉她的血色,又要重新上色...
化妝姐姐收拾好東西,拍拍曲以丹肩膀,笑道:“我知道你沒那意思,下次多化幾次妝你就會習慣了!”
化妝師對同個妝容用時差不多,曲以丹的化妝姐姐說完就與大部隊一起離開了,原本有點擠的化妝間重新恢復它的空間。
正當曲以丹心里升起一陣窘迫,鏡子照出背側的余誠盯著她發笑。
別說,余誠那臉上了個妝,看上去人模人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