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唱完最后一句歌詞。
她在周書語敲奏出的最后幾個音符里，唇角微揚，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
大概只有安瀾自己知道，就在剛剛，她臨時改了這首歌的最后一句歌詞。
在原來的版本里，最后一句歌詞頹廢蒼涼。
與之相合，在她原本的吉他配樂里，越到歌曲的后半段，曲調也隨之愈加沉郁絕望。
但在周書語敲奏出的音樂里，她卻聽出了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她的歌詞越是悲傷，周書語敲擊出的曲調越是輕柔溫暖。
似乎她自己的歌聲在傾訴，而周書語的音樂則在耐心傾聽和溫柔安慰。
這樣的音樂承托著她的歌聲，也撫慰著她的心緒。
她在唱到最后一句時，就這樣不由地更改了歌詞。
更改后的歌詞尾句有一種釋然和平和，擁抱了故事的結束，溫柔地祝福對方。
也在告別過去后，給自己重新開始的勇氣。
“我喜歡這首歌。”
盤腿坐在地上的周書語抬起頭。
她的眼睛依舊平靜，但卻增添了閃爍的亮光。
“歌名是什么？”
周書語問道，一面伸手從椅子上拿下手機，結束錄制。
“《碎玉》。”
安瀾微笑，伸手拉地上的周書語起身。
安瀾此時的神態和動作里，已不見了一開始的生疏和客氣。
文人以文會友，而音樂人以樂會友。
此刻的安瀾，將周書語視作知音。
安瀾覺得，剛剛的這場配合，是一場知音之間的交談。
周書語從安瀾的歌聲里，聽懂了她的悲傷和無助。
而安瀾在周書語的音樂里，聽出了周書語給予自己的回應。
“過去的無法改變，就讓它過去。”
“我會重整旗鼓，重新開始。”
安瀾如是想到。
下午時分，安瀾離開了。
離開前，她對周書語說，她決定去找《明星創造營》的出品方橘子TV，為缺席淘汰賽道歉，并且請求繼續參加節目的錄制。
“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答應。但我一定會努力爭取。”
安瀾的笑容充滿自信。
周書語看著安瀾的笑容，突然就很羨慕。
“真好啊。”
周書語想。
充滿夢想和自信的少女，總是這樣的閃閃發光。
而自信和夢想，是周書語不曾有過的東西。
仔細回想起來，周書語的前世，支撐著自己為止努力奮斗的，恍似只有那一樣東西，而在那樣東西碎滅以后，她的人生便沉寂為虛空。
安瀾離開后，病房里重歸靜謐。
周書語怔忪片刻，拿起枕邊的白色手機。
她遲疑一下，點擊抖音圖標，于是自動登錄了一個賬號。
這個賬號的昵稱為“穆若初”，認證信息是“PinkStar組合成員、歌手”。
讓周書語頗為驚訝的是，這個賬號的粉絲量有三百多萬。
周書語開始能夠理解，宏影公司把不會唱也不會跳的穆若初招進PinkStar的原因了。
穆若初引入的這么高的關注度和流量，對一個新興女團組合來說，省卻了多少宣發費用。
周書語在賬號的個人主頁隨意翻看。
這個賬號里短視頻，內容大多為PinkStar組合活動的宣傳視頻、以及穆若初自己錄制的一些個人唱跳片段。
周書語看著看著，不由瞪大眼睛。
視頻里的女孩確實很吸睛，五官精致而出塵，不怎么笑，有種獨特的清冷氣質。
但是！她實在！太不適合唱歌和跳舞了……
但是！她卻非常老實且大方地，把自己明顯蹩腳的歌聲和舞蹈錄成視頻發在了抖音上……
而這些視頻，看起來并沒有經過任何的剪輯和修音……
周書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隨便點開一條視頻的評論區，果然，大多數的評論都在對穆若初進行肆意嘲笑甚至惡意攻擊。
原來的穆若初就這樣，一邊被罵，一邊漲粉。
對于評論區里潮水般的惡評，穆若初沒有刪除，也從未反駁，而好像在采取一種不理會不關心的態度，繼續雷打不動地定期更新自己的視頻。
周書語有些疑惑。
智商如此之高的穆若初，怎么會做出如此這般看似愚蠢的操作呢？
除非……
周書語眼睛一亮。
除非，穆若初是故意的！
想到這一點，周書語瞬間感覺自己的思路明朗許多。
她仔細回想，依稀記起，前世，不甚關心娛樂圈八卦的她，確實也曾在無意中看到過幾條關于穆若初的娛樂新聞。
報道里無一不提到了業務不佳、沒有作品的穆若初一面被罵一面漲粉的神奇現象。
從那條讓穆若初變為網紅的短視頻第一次出現在大眾視野里，到有了三百多萬的粉絲量、且頻頻出現在熱搜榜前列，穆若初僅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
周書語眼睛越來越亮，對穆若初的好奇也越來越濃。
她打開手機瀏覽器，在搜索框里輸入穆若初的名字。
逐一瀏覽關于穆若初的報道和視頻。
周書語發現，在這些報道里，無一提及穆若初的哈佛學歷背景。
如果有這樣的信息加持，很容易營造出一個更為吸睛的“天才少女”的學霸人設，無疑會對穆若初在娛樂圈的發展、以及正面形象的包裝有所助益。
但穆若初刻意隱瞞了這個背景……
周書語暗暗記在心里。
周書語相信，穆若初這樣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周書語翻到了那條讓穆若初走入大眾視野的短視頻。
她點擊播放。
視頻里，穆若初的鏡頭從遠處一點點拉近。
這條視頻是隔著咖啡店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墻進行拍攝的。
周書語仔細查看視頻中的環境，很快認出，這是BJ那條以街拍出名的商業街。
在這條商業街上，來往行走的多為各色裝扮時尚的美女帥哥；也常年有專業或野生的攝影家蹲守在此，將一張張街拍照片發布上網。
而穆若初工作的那家咖啡店，正好位于這條商業街，咖啡店的巨大玻璃幕墻外，正是那段最為著名的街拍步行街。
周書語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這一切，從一開始，會不會就是穆若初設計好的呢？
“是。”
吊墜依舊冰冷的聲音傳來。
周書語一拍大腿。
“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