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趕到醫院，趙長妍已經開始做手術了，還沒來得及勻口氣，劈頭蓋臉的辱罵聲不絕于耳。

“都是你這個黑了心肝的壞女人，故意騙我說妍妍只是中暑，她怎么可能只是中暑？！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的妍妍又怎么會進醫院？還被推進了搶救室！”

老人哭天搶地，白沐沐招架不住對方的蠻橫，她束著手，開口解釋，可越解釋，對方的聲音越蓋過她的聲音。

聲音吸引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白沐沐想扶起對方，一個推搡，猝不及防地撞到了旁邊的鐵扶手上。

“要你假惺惺！你就是不想擔責任！我告訴你，我家妍妍要出了什么事兒，我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

白沐沐抿了抿唇，幾次張口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趙長妍奶奶，您先起來，有什么問題，咱們好好說。另外趙長妍的父母呢？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他們沒到嗎？”

不知哪一點踩到了對方痛楚，老人“蹭”地一下從地上爬起。

她扯著白沐沐的頭發大聲嚷嚷：“大家快來看喲！這就是咱們市第一中心小學的老師，沒有師德！黑了良心的壞老師，故意延誤孩子的病情，就是她告訴我，我的孩子只是小毛病！可現在，我的妍妍都進了手術室！”

老人身上戾氣十足，她惡狠狠地看著白沐沐，恨不能撕咬下她的肉。

周圍越來越多的人對白沐沐指指點點，連看她的眼神都帶著譴責。

“我沒有故意延誤病情，孩子在學校就是中暑，而且我也強調了，孩子身子弱，讓老人帶著孩子來醫院……”

白沐沐極力解釋事情不是這樣，可無人相信。

所有人更愿意聽取趙長妍奶奶的的一面之辭。

爭執的聲音太大，護士站的護士過來，她看著圍成一圈的人群：“大家散散，沒什么好看的！各自該干嘛干嘛去！都散了，散了！”

陸陸續續有人離開，老人見人差不多走光了，把目標轉向小護士，聲音凄痛哀悼：“護士小姐你有所不知，我這心里苦啊，我的小孫女今天本來好好地上學的，誰知中午她老師就給孩子她媽打電話，說孩子中暑，讓家長把孩子接過回去。家里就我沒上班，自然就我去接了，誰知道他們老師就是個黑了心肝的，故意謊報孩子的病情，現在可不就給耽擱了！”

護士并不想聽這些扯皮的話，但看白沐沐的眼神確也變了。她扶著趙長妍的奶奶在椅子上坐著，經過白沐沐時，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

大概是白沐沐現在的樣子太可憐，頭發凌亂，嘴角還沁出血珠，讓她微微覺得對方應該不是黑了心肝的那種人。

但這個念頭在護士腦海中沒停留多久就散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現在會裝樣子的人太多了，或許眼前的這個人就是。

怕白沐沐繼續待在這里，老太太會再度“發飆”惹人聚眾。于是對著她道：“跟我來。”

白沐沐一言不發地跟在護士身后，她現在也明白了，沒人會去深究其中的真相，人們只想看到想看的而已。

護士站旁邊也有坐的地方，她指著空位：“在那兒坐吧，醫院不是你們吵架的地兒，安分些。”

護士的話有些刺耳，白沐沐咬著唇忍住了，一聲接一聲地告誡自己不能退卻。

時間流淌的緩慢，白沐沐只覺度秒如年，腦子里亂糟糟的，抽不出一根線頭出來。

關于趙長妍奶奶污蔑的話，她對此倒是不擔憂，學校曾經歷過類似的事，因此監控都是能隨時收聲的。

醫務室和學校門口都不是死角，想來她要自證清白很容易。只是想想手術室里的那個乖巧的孩子，難免有些心疼。

想的出神，護士站中傳來笑鬧聲。

“林大夫今天可真忙，又是一臺手術，也不知道他中午好好吃飯了沒？”

因為林這個姓，白沐沐探頭去看。說話的是個白胖圓臉的小姑娘，正坐在里側整理病歷本。

挨著她旁邊坐著的另外一個短發小姑娘道：“還用得著你操心？！林醫生吃沒吃飯，姜醫生可比咱們上心多了！咱們這群癩蛤蟆，就別想著吃天鵝肉了！反正爭是爭不過姜醫生的?！?/p>

圓臉小姑娘停下手中的動作，手肘撐在下巴處，愁苦地嘆了一口氣，忽然想到了什么，擠眉弄眼：“可我聽之前的護士說，林醫生他好像結婚了。”

“結婚？”短發姑娘一臉不可置信：“林醫生要真結婚，姜醫生會天天圍著他轉嗎？再說，咱們在醫院呆了這么久，可曾見過他妻子一次？”

“也是哈。”圓臉姑娘點點頭：“唉，都怪林醫生長得太好看了，都拉高了我的眼光！”

聽到現在的白沐沐心中有些許的猜測，但又覺得護士口中的林醫生應該不是林路寧。

她想了想，來到護士站前求證：“不好意思，你們剛說的林醫生，是林路寧林醫生嗎？”

兩個護士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莫名有些心虛的同時還覺得奇怪：“你問這個干什么？不會也是喜歡林醫生的吧？我告訴你，沒戲沒戲，還是趁早放棄的好！”

護士雖然沒有正面回答白沐沐的問題，但也算間接告訴了白沐沐答案。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自己在林路寧的心中，是否半點兒份量也無。不然何至于兩人還在結婚期間，他就和同院的醫生不清不楚地糾纏在一起。

她下午給林路寧打電話，沒接電話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姜醫生吧。

林路寧這個人，好臟！

心理上一時難以接受，她干嘔幾下，心臟揪疼的喘不上氣，呼吸困難又導致她開始劇烈咳嗽。

她很痛苦，身心都是。

白沐沐被自己的反應驚到了，她在此刻發現，原來自己對林路寧的感情沒有她以為的那么純粹。

她的感情太隱秘，隱秘到今日才得以窺見些許微光。

白沐沐的動作嚇壞了一旁護士站的人，不明白剛才還好好，怎么突然變成了這樣。

她還在持續干嘔咳嗽，圓臉小姑娘跑過來捂住她的嘴，用輕緩卻不失力道的聲音：“現在聽我指令，讓你吸氣就吸氣，呼氣就呼氣?！?/p>

白沐沐點頭，淚水從眼角沁出，幾分鐘后，筋攣的身體得以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