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辭出去不久,雪凌煙百無聊賴地站在窗前,隨手撥弄著古琴,指尖輕輕撥弄琴弦,發出輕微的聲音。
時而高聳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語;時而飄渺如風中柳絮。
“什么曲子?”突然一個熟悉的清冷的聲音響起。
雪凌煙回頭,見莫云寒不知何時醒了,靠在床頭聽她撫琴。
“現下覺得如何?”雪凌煙遞了一杯水,見他面色已不如之前那般慘白。
“尚好。”接過水,莫云寒低咳了兩聲,便一飲而盡。雖然還有些虛弱,但氣力在慢慢恢復。
雪凌煙伸手再次探了探他的額頭,確認莫云寒的燒已經全然退卻,方才幽幽道:“隨手撥弄而已。許久不曾彈了,已是生疏許多。”
莫云寒唇角牽起一絲笑意“頗有些笑看風云、遨游人世的意味。”轉而又道“你的醫術很好!”
雪凌煙望向他的眼底,像是幽靜的深潭,沒有波浪,無從探索:“族人世代行醫,耳濡目染,也略知一二。”
“我見過許多技術高明的醫者,你絲毫不遜色。雪氏在南冥開國年間,亦曾出過幾位聞名天下的帝醫。”
雪凌煙輕笑:“我與族中前輩相較,實屬小巫見大巫。幸而你底子好,箭也未傷及肺腑,我尚且能夠處理。”踱步到琴邊:“聽我撫琴可好?”
“當愿。”莫云寒自顧撐了撐身子。
雪凌煙坐在琴前,手腕微沉,悠揚的琴音應手而起,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樹葉斑駁的倒影增添著屋內閑適的意趣。溫柔的光輝映在雪凌煙嬌若芙蓉的面龐上,模樣端莊中卻透露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妖媚之感,莫云寒有一瞬間的恍惚,竟是看得入了神。
“人世間多紛擾,笑和淚人海里浮沉,英雄壯志無處言,若能一朝看透塵世緣,誰人不歸山河間。”
“好琴技!”屋外突然響起贊美之聲。
沈星辭果然提著一只雞走了進來,發絲有些散亂、臉頰上亦有土灰的殘留。雪凌煙之前見他衣衫上乘,非富即貴。如今這幅模樣,倒是有些落魄公子的倒霉勁兒。
雪凌煙和莫云寒看著他著實有些“灰頭土臉”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
“笑什么!小爺為了抓一只雞,跑了半個山頭!”沈星辭一屁股坐下,抱怨道“好歹也是為了你們,一口熱茶也喝不上。”
雪凌煙笑著遞上水“是!我們今日的晚餐,多虧了公子!”
“那你去做!”沈星辭故意將雞拎到雪凌煙面前。
“你去殺雞,我來做。”雪凌煙有些害怕的往后躲。
“你害怕?”說罷還特意將手中的雞晃了晃,雞吃痛,掙扎得越發厲害。
“哎呀!這種活蹦亂跳的...”雪凌煙急忙閃開,朝床邊兒跑去。
莫云寒淡淡阻止道:“子聞。”
沈星辭聽莫云寒開口。便不再嚇雪凌煙,一聳肩:“算了,你是錦之的救命恩人。我去清理,你跟著過來啊。”轉身,正欲踱步,旋即回身道:“曲是好曲,詞亦是好詞。難得你一介女子,竟喜好如此豪情壯志的曲子。”
“亂世中,英雄涌四方。鐵馬兵戈,豪情壯志,艱險的路途中,英雄多是寂寞的。也許榮耀萬丈是強者的追逐,可蒼生安穩,才是英雄的最終理想,也是百姓的期望。”雪凌煙的一番話,屬實有些驚住二人。
“誰人不歸山河間。”沈星辭揚眉道:“強者與英雄,自是不同。自古抉擇多困于情義,世人皆道英雄當是無私的,但凡有私心,便不配英雄二字。”
“世人大多平凡,總是將希望寄托在英雄身上,所以筑起高臺,將其束之高閣,不愿英雄走下來,只盼英雄當如心中所想一般完美無缺。可是英雄亦是凡人,亦有世間最平凡的情感,如何能困于世人的標榜之中。”
“英雄將領,最差不過是馬革裹尸,卻總有奸佞之人潑臟水,恨不得將之踏入塵埃。若是天下定,山河穩,歸于山河倒不失為人生最好的結局。”沈星辭略微憤懣,不難看出他內心對此行為的鄙夷和無奈。
“英雄自當笑傲江湖。”雪凌煙笑道“很多自身無力扭轉的事,便不要太往心里去,否則,只會苦了自己。”說到此,雪凌煙輕輕嘆一口氣“只可惜,大多數人到了高處再想下來,就很難了。所以,世間不缺強者,而堪稱英雄二字者,寥寥。”
莫云寒凝神看她,深邃的眸光中看不出情緒,只是心底好似有某個地方被擊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