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個高中的同學從北方某個城市回來，與我小聚了一次。他94年考上北方城市的醫學院，99年畢業就留在了那兒。這些年他很少回來，但是每次回來都必須和我見個面，經常聊個通宵。晚上吃完飯，我們兩個躺在賓館的床上。他忽然問我：“在酒桌上我看你意氣風發、喜形于色，似有喜事？”我回答：“沒有，就是單純見到你高興。”他打趣道：“我才不相信你說的話來，是不是女兒考上大學心里高興？”我搶白道：“我女兒是去年考上的好不好？女兒考上大學我自然高興，但也不是想象得那么高興，何況已經久遠了，與我現在的高興與否沾不上邊。”他疑惑地低語：“憑我對你的了解，你最近一定有什么事才對。”

“好吧，”我無奈地回應，“真的沒什么事，如果你一定說有什么事情的話，我喂的兔子死了。”“這算個什么事？！再說，你喂的兔子死了，你即使不悲傷，你也不能高興吧？”他不滿地反問。我只好耐心給他講了一下喂兔子的前因后果，他聽后久久不語。我看已經深夜12點了，就想起床刷洗一下，準備睡覺。他忽然說：“你和小兔子的故事我聽了深有感觸。我對你家人都很了解，你是善良的人，嫂子是善良的人，小侄女更是善良的人，所以小兔子死了，這確實讓人悲傷，但只能算茶壺里的風暴。下面我給你講一個真正的人間悲劇，讓你感受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悲哀。因為不想提及他們的名字或者根本我就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所以他們的名字我就用你的大愚白君代替。”我聽后苦笑了一下。

時間要倒退回1998年。兩次高考失利的大愚回到家中，向父母聲明自己不再復讀，準備到南方打工。大愚面容姣好，身材苗條，走起路來一條長長的辮子在背上來回地翻滾。她的母親期期艾艾地對她說：“你先別考慮打工了，你都20歲了，應該給家里分點憂了。”分什么憂？大愚迷惑不解，她知道家里沒有錢，這也是她想到南方打工的原因。她母親沒有深入說下去，她也沒有再問。可是接下來的幾天，她逐漸了解到她父母的意思，他們想讓她嫁人。她有個哥哥，今年26歲，在當時的農村，這個年齡很大了，由于他們家里窮，遲遲找不到對象，眼看就要打光棍。她的父母在別人的勸說下，準備用“轉親”的方式讓她哥成家。轉親是換親的“加強版”。所謂換親，70、80年代，在我國一些偏遠、貧困的地區，因為窮，很多人娶不上媳婦。為了傳宗接代以續香火，有女兒的人家，就以女兒嫁給對方兄弟作條件，為兒子換回一房媳婦以繁衍后代。如果換親涉及到三家，就叫轉親，就是由條件大致相當的三家兄妹或姐弟轉著相互娶嫁，這樣做的最大好處是互相好稱呼，不致引起混亂和尷尬，困難之處是找不到相對合適的人家。

大愚難以想象這個70、80年代的陳規陋習現在能死灰復燃，更無法想象會發生在她身上！在她的想象中，她的意中人是一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身披金甲圣衣、駕著七彩祥云來娶她。所以，盡管在媒人的運作下，她見過那個“未來丈夫”，他比她大四歲，一臉忠厚，說話吞吞吐吐，雙眼盯著地面，不敢抬頭，她對他依然無感。父母一起征詢她的意見時，她低頭不語。單獨與她母親在一起時，她流著淚說死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她的母親一句話不說，只是陪她流淚。她也和她哥交流過，質問為什么他的婚姻要和她的幸福攪合在一起，她哥只說那是父母的意思，再問，她哥就一言不發，摔門而出。漸漸的，秋風掃落葉，婚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