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有一點我忘記交待了,白君從上幼兒園時開始,一到上學的時候就哭,摟著大愚的脖子不撒手。后來上小學還是這樣,大愚忍不住問白君,學校里不好嗎?白君說,學校里不好,同學們不和他玩,他在學校里不快樂;只有在家里才會無拘無束,快快樂樂地生活。那為啥?因為只有媽媽是真正愛我的人,我要一生陪伴媽媽,永遠不離媽媽左右。好了,我再接著上面的故事繼續往下講。
班主任繼續說道,不僅是數學,語文也不好,尤其是作文,繞了好幾圈,硬是寫不到正題上;英語吧,發音就有問題,不注意糾正,將來聽力準沒戲;如果要補課,建議這三門都補。大愚聽到老師如此評價白君,心涼了半截,本以為白君的成績是不錯呢。話又說回來,既然老師這么說,那就花錢補課吧。于是大愚向班主任卑微地一笑,表態說就按老師的要求辦,班主任微微一笑,轉身離去。大愚后來一打聽補課的行情,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補課的情形是這樣的,平時每星期補課一次,選在星期六或星期日,一門課時長為兩小時,需要50元,三門課需要150元,一個月就是600元,更不要說寒暑假,一補二三十天,那得需要大幾千。
大愚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如果要給白君補課的話,真得砸鍋賣鐵。又一想,班主任是得罪不起的,她是教數學的,那就只補數學吧,以免白君受冷落。至于錢從何來,大不了多熬點時間,多賣些豆腦蛙魚,大愚咬咬牙,暗下決心。讀者也許覺得補課的錢并不多,大愚有點小題大做,不過別忘了那是2009年,正常人的工資不到兩千元,大愚作為一個單身女人,即使掙到一千多元,除去房租、水電和日常開支,也會所剩無幾。大愚到處找人問詢哪個數學老師的水平高,經明白人一指點,才啞然失笑,原來白君的班主任就在家里辦班,根本不需要也不能在別處補課,于是向班主任報了名。聽說要補課,白君一百個不情愿,認為沒有必要,到老師家里去了一趟,又滿臉驚訝地回來告訴大愚,老師家里的小課堂有一二十人,都是他們班的,甚至班級前幾名的同學也在,既然他們都愿意補,他也愿意。
一個學期下來,補課費花了一千多,白君的數學成績真的有了提高。白君離開學校后,就飛奔回家,讓大愚看成績報告單。數學期終考試竟考了98分,這讓大愚心疼補課費之余,多了些許安慰。她看到語文和英語成績,認為還行,但她不敢斷定是好是壞,就問白君如何。白君欣喜的雙眼頓時暗淡了下來,他低聲回答,老師說了,只是數學好,語文、英語不好,將來也沒用,上不了高中,考不上大學。接著,他搖晃著大愚的胳膊懇求道,媽媽,我想補語文、英語,可以嗎?我一定會認真補的,相信我!大愚沒有應聲,只是把白君摟在懷里,緊閉雙眼,長長地嘆了口氣。
躺在床上,大愚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她突然沮喪地發現,她的兒子,白君,在上學一途,競爭不過別人,終究會被無情淘汰,她又被現代教育打敗了,就像……就像八年前,2001年的那場災,她絕望地抱著昏迷不醒的白君離開醫院,內心一個聲音告訴她,她被現代醫療打敗了。就像……就像她一直想要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住房,當她生下白君,就暗暗發誓要給他一個真正擋風遮雨的家,可是房價從一千多元漲到如今的接近四千元,不僅房價遙不可及,連首付也不敢多想,她的住房愿望已經變成了幻想,換句話說,她被現代住房打敗了。
她感覺自己好失敗,難道她來到世間是來品嘗失敗的不成?她反復問自己問題到底出在哪?繼而又痛苦地想,她不該要孩子,或者如她前夫所說,不該要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