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朝看著那副只有臉和頭發的畫良久，才將速寫本合上。
她果然對自己圖謀不軌。
沈卿雙手交疊在身前，規矩地站著，表情雖淡，卻很安分。
張見山想好的措辭在即將說出口的一瞬又哽住了，他試圖用咳嗽掩飾尷尬。
“咳，沈卿同學，走廊上的事……是真的嗎？”
怎么誰都要問這樣一句啊！
“老師，只是拒絕周辰的借口而已，”她知道高中老師都在意什么，義正言辭地保證，“我一定只好好學習不早戀！”
張見山：前半句就算了吧。
他笑了笑，“老師相信你。”
張見山體型偏胖，臉也圓滾滾的，笑起來時本就看不見的眼睛只剩下一條縫，讓沈卿想起慈祥的樂山大佛。
“先回去上課吧。”
沈卿從正門出去的，談話完里面已經開始上課，她只能硬著頭皮喊了聲報告。
聲音冷酷得像領導視察，汪琳梅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看見門口的人時不由皺眉。
“進來。”
喊報告的時候就不能聲音尊敬一點嗎，她還以為領導來了。
沈卿回到座位，發現自己的速寫本已經被合上了。看向謝明朝時，他的側臉埋在窗外投進來陰影里，半明半暗，半垂著的眼里昧著不明的情緒。
聽見身旁座椅拉開的聲音，他似乎才回過神來，眼神寡淡地看了她一眼。
沈卿不明所以，為什么感覺他的眼神那么復雜？
她重新翻開速寫本，想起自己離開座位前最后畫的就是男主眼尾那顆淚痣，心下駭然。
他不會以為她在畫他吧？
“那個……”沈卿思考了片刻，還是小聲開口，“其實我畫的是一個漫畫的男主。”
身側的人從聽課的狀態里收了些心，漫不經心地看了過來，“噢。”
他的反應太過平靜，沈卿反倒遲疑了，“就這樣？”
他抬眸，“那你想怎樣，讓他以我為原型？”
“沒有，我是怕你誤會……”沈卿急于撇清自己，“我對你沒有別的心思，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謝明朝輕叩著桌面的食指一停，嗓音低沉下來：“是嗎，那你喜歡什么樣的？”
其實她沒有固定喜歡的類型，看過的漫畫她是見一個愛一個，最近尤其喜歡的男主偏偏又像謝明朝。
可面對他猝不及防的追問，沈卿一時想不到形容詞。
謝明朝收回視線轉向黑板，語調平靜，“我要聽課了。”
氣氛莫名僵硬起來。
沈卿還想解釋，但感受到講臺上汪琳梅投來的不悅眼神，她默默地坐了回去。
挨到下午最后一節課，頹靡了一整天的沈卿立即有了精神。
上次沒吃上的關東煮，這次她要沖了！
謝明朝才將筆蓋合上，身旁的沈卿已經到了教室后門。
他從抽屜里拿出手機，鎖屏彈窗是陳紫菀發來的消息。
【朝朝，今晚上我可能不回家了，要去酒吧當駐唱，不用擔心，是個清吧，也不用露臉】
謝明朝往上翻了翻，八萬的轉賬她接了，可她還是固執地要去掙錢。
他斂眉，心口積郁的沉悶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
沈卿捧著關東煮坐在攤點后的小桌子旁，正要吃下一口，忽地有什么東西撞了過來，桌面一同被掀翻。
她心痛地看著灑落一地的湯汁和串串，正要抬頭譴責冒冒失失撞上的人時，目光一怔。
“又是你啊，”陳紫菀見到她，聲音欣喜地提高了一個度，“不好意思啊，我剛剛在躲人，沒注意到這邊還有張桌子。”
她蹲下身，將倒地的桌子扶起來，一邊張望四周挪動著身子。
陳紫菀這次沒有戴墨鏡，抬起眼看向沈卿時，她清楚地看見了那雙明媚的眼睛。
熟悉的澄澈無辜感，像極了謝明朝。
“我賠你一份吧。”
“啊？”沈卿被她的話拉回思緒，擺了擺手，“不用。”
陳紫菀拿出手機，摁了幾下屏幕才想起來已經關機了，又在口袋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一張嶄新的二十元紙幣。
她借著矮桌遮擋身形，將紙幣塞到沈卿懷里。
“夠不夠？”
沈卿怔愣地看著她，陳紫菀仍然在緊張地東張西望。
大約是要找的人不在視線范圍內，她松了口氣，這才將注意力轉回到沈卿身上。
陳紫菀直接在矮桌旁坐了下來，“你也是云禾的學生？”
沈卿還沒從茫然的狀態里完全回神，“啊……是的。”
她重新買了兩份關東煮回來，將其中一份推到陳紫菀面前，“姐姐，你是在躲什么人嗎？”
“姐姐？”陳紫菀似乎對這個稱呼有些訝異，隨即驚喜地往沈卿面前湊了湊，“我看起來真的有這么年輕嗎？”
“不是嗎？”沈卿咬了一口牛肉丸，滾燙的湯汁灼得她不停扇著風，“你看起來應該只有二十多歲吧？”
“討厭，小孩子就是會說話！”陳紫菀輕笑出聲，“其實我有個孩子跟你差不多大。”
沈卿一頓，不敢置信地又看向她，“您沒說笑吧？”
“當然是真的，他也……”陳紫菀下意識地想繼續說，最后還是硬生生止住了，“沒什么。”
沈卿困惑地問：“為什么每次見你都像是在躲人的樣子？”
陳紫菀看著眼前的關東煮有些饞，卻不敢輕易在外面露臉。
“我啊，”她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之前甩了一個富二代，他到處派人抓我呢！”
沈卿半信半疑，“真的嗎？”
說是躲債主明明更像一些吧。
“總之我的蹤跡不能被他們的人知道，麻煩你替我保密，”陳紫菀雙手合十，唯一露出的眼睛里帶著祈求，“可以嗎？”
沈卿遞到嘴邊的豆腐串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她。
太……太可愛了吧。
她下意識地回答：“好。”
“謝謝你小妹妹，”陳紫菀眸子晶亮，“你叫什么名字？”
“沈卿，卿卿有意的卿。”
陳紫菀笑彎了眼，“好名字，和人一樣漂亮。”
“姐姐你也住桃源小區嗎？”
沈卿上次就是在樓下撞見她的。
陳紫菀沒回答，只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隨即站起身。
“不好意思啊小妹妹，我有事要先走了，有緣再見。”
“誒，關東煮還沒拿……”
沈卿只能看著陳紫菀匆忙離開，旁邊的關東煮還在冒著熱氣。
“那我只好吃兩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