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諾把玩起桌上的青玉瓷小杯，神色淡然地說道：“傅大小姐倒是提醒孤了，確實(shí)要讓你盡心地給侯爺診治才對。”
“賈公公，麻煩你一會兒讓典獄司的影衛(wèi)們來圍了丞相府，侯爺莫名昏厥，太子慘遭刺殺，孤瞧這傅家早已是居心叵測，為我大魏安慰，有些蛀蟲不得不清理干凈。”
“是?！?/p>
“你！”傅云漓看著賈公公冷眼走了出去，她想上前攔阻卻被陸澤擋住身形。
舒諾詫異陸澤的選擇，卻也站起來走到傅云漓面前與她對視，傅云漓怒目著，指尖攥緊裙邊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為何？！這原本就是你我二人之事，為何要牽連無辜的人？！”
無辜？
舒諾聽著很是好笑，抬起手作勢要替傅云漓整理向外翻卷的衣領(lǐng)，被猛地打掉，她也不惱，負(fù)到身后輕笑道：“好歹也是經(jīng)歷過朝野風(fēng)云的，傅大小姐講無辜是不是太幼稚了些，孤告訴你，我是不會交出傅貴妃的，她要留在罪責(zé)里直到認(rèn)錯為止?！?/p>
“你若不想救侯爺也無妨，傅家上下幾百口人下去伺候陪同侯爺，也算他們前半生修來的福氣。”
“你！”傅云漓袖下的手指緊握，卻也說不出半分反駁的話，她咬緊薄唇冷目凝視她好半晌，終是妥協(xié)般放松下來沉聲說道“不是我不救楚陵侯，而是那些草藥太過奇珍，我從未見到過?！?/p>
舒諾輕聲道：“那便不勞煩傅大小姐費(fèi)心，你只需告知是什么藥材便可?！?/p>
陸澤很合時(shí)宜地拿來宣紙筆墨，舒諾挑眉，看著傅云漓不情不愿地寫下。
當(dāng)歸、鹿茸、血凝花……
舒諾大致認(rèn)了幾個(gè)藥名就將藥方遞給老胡，老胡不屑一顧地接過，瞧了幾眼后瞳孔越發(fā)睜大，只因上面不止寫了藥方，還備注下如何運(yùn)用施針的一些技巧穴位，老胡越看越心驚，望向傅云漓時(shí)不自覺帶了些稱贊。
“這藥方如何？”
“好，好啊?！崩虾粗c(diǎn)頭“如此奇藥再配上逆流倒針的手法，或許還真能控制住侯爺紊亂的真氣。”
傅云漓聽后不自覺嘴角上揚(yáng)，卻還是謙虛道：“前輩謬贊了，晚輩也是看了古籍后突發(fā)奇想，自主鉆研出來的，若有什么不妥處還請您指點(diǎn)。”
對于謙遜還會醫(yī)術(shù)的小姑娘，老胡歷來是喜愛的，不過……他轉(zhuǎn)頭看向自顧自倒茶神色平靜的舒諾，她是怎么確定，傅云漓會知道救治主子的良方呢？
“胡先生可以和傅大小姐多聊聊，或許會相見恨晚呢?！?/p>
舒諾吹著茶沫子，慢悠悠說道。
老胡馬上明了過來，打著哈哈大笑幾聲：“對對對，傅大小姐這么有才學(xué)，老夫定要好生請教一二的，請?！?/p>
傅云漓被這徒生變故搞得發(fā)蒙，她本打算寫下藥材后趕緊找父親商議的，若真等典獄司的人來了，那傅家就真的站在風(fēng)口浪尖上了。
“我不……”
傅云漓拒絕的話還未完全脫口就被老胡帶走了。
“你也下去?！笔嬷Z朝始終站在她旁邊的陸澤道。
陸澤一頓，卻也恭敬地退下。
窗外的光早已變得橘紅，火燒云層層疊疊，照得萬物似都攏上一層血色。
舒諾擰干帕子擦拭楚江夙的臉，從他的額頭轉(zhuǎn)到下顎再到指尖，眸光重新落回他的臉，正巧和他的黑瞳對上。
“你醒了？”舒諾一驚，眉目涌上連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喜色“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喝水？”
楚江夙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
卻也一剎那，舒諾心底涌上一股古怪的不祥預(yù)感，總感覺眼前人雖然還是眼前人，但哪里卻有些不一樣了，她壓下心底的怪異，站起身來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回到床邊扶起他：“還是喝些水吧?！?/p>
楚江夙順從地由她攙起，靠軟枕上接過她遞來的茶，幾口喝下，薄唇變得越發(fā)緋紅，舒諾伸手欲拿回茶杯，楚江夙卻悠悠躲過，把玩杯子忽地笑道：“你對他也是這么好么？”
誰？
舒諾一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沉靜下來想想，覺得他應(yīng)該還在耿耿于懷男主，道：“我與他才認(rèn)識不到一天，你著實(shí)沒必要耍這樣的小孩子脾氣?！?/p>
楚江夙把玩杯子的手一頓：“小孩子脾氣？”
那低柔冰涼的聲音讓舒諾徒然渾身一僵，她知道哪里不對勁兒了，‘三歲’的楚江夙無論如何生氣如何惱怒，他的情緒都會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可現(xiàn)在的他……她看不懂，不對……是根本就發(fā)覺不到！
所以說……
“你……恢復(fù)了……”
她的聲音縹緲到連自己都沒聽清，楚江夙放下茶杯，紅唇揚(yáng)起個(gè)冰涼森然的笑意：“好久不見，我的小皇侄。”
“你……”
舒諾瞪大眼睛猛地站起來，連連后退幾步滿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好像很緊張。”楚江夙依然漫不經(jīng)心，微起身將脊背坐得更挺直了些“不過想想也是，一花瓶砸下來不僅保住小命不說，還能成天耀武揚(yáng)威，楚凌侯這座靠山，你用得如何？”
“你想怎樣？”舒諾捏著桌角緊緊盯著他。
紅衣男人彎曲一腿忽然笑了，他寒涼陰沉的目光落到舒諾身上帶有幾分嘲諷：“再怎么說也是扳倒過傅貴妃，怎的提出如此幼稚的問題？”
“我想怎樣？呵，賢侄利用本侯救出姐姐，報(bào)復(fù)貴妃，如今又收服個(gè)唯命是從的狗，你說我想怎樣呢？”
聲音低低沉沉，尤其是說到‘收服唯命是從的狗’時(shí)更是顯出難以言喻的陰鷙。
若平時(shí)舒諾定能聽出他話里的異樣，可現(xiàn)在不同，她滿腦子想到都是楚江夙不僅神智清醒了，還知道她利用他的所有事情，更甚……極可能知曉了她冒充過他的白月光飄飄。
死已經(jīng)不可怕了，
可怕的是在他手下生不如死。
楚江夙歪歪腦袋：“需要想這么久么？看來賢侄對本侯還是不甚了解啊。”
“不是?！?/p>
舒諾垂下頭模糊了神色，右手向后摸索拿起個(gè)尖銳的小物件兒，她緩緩走到楚江夙面前，眸光清淺且冷漠地道：“侄兒是在想，究竟哪種狀態(tài)下的皇叔才更能令我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