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瓶里也就是生理鹽水,沒打完沒多大事,但主要是你這樣拔掉吊針太危險了知道嗎?”
小護士絮絮叨叨地對著沈蘭君埋怨,沈蘭君心里有愧,只能低著頭聽小護士數落。
“我們學醫那會兒,老師教了無數種拔針的方法,特意交代了防止血液回流什么的,你這樣魯莽,萬一出了事該擔心的還是我,我現在實習期考核,這些事對我很重要的!”
小護士一邊整理著床鋪,一邊把一些瓶瓶罐罐放在沈蘭君手上,嘴里還在不停地說著。
“你腦袋上的傷縫了幾針,等它愈合就行了,這段時間傷口別碰水,這里面是開的消炎藥,用法用量都寫在瓶身了,你按照說明吃就好了。”
沈蘭君接過藥道了個謝,小護士又準備開口。
“小王吶,我的藥滴完了,該幫我拔針了!”旁邊突然傳來病人的呼喊,小護士連忙轉過頭,朝著那邊走去。
“啊?好嘞,就來!”
“哎這血咋流回去針管了!”
“沒事沒事,正常現象,你忍耐一下啊……”
“嘶……”
……
沈蘭君看著忙碌的小護士,笑了笑,抱起睡著了的沈彤朝外走去。
“沈姐,彤彤交給我吧!”
門外,顧星程和舒瑤并排站在一起,金童玉女,恰似一對璧人。
沈蘭君將沈彤送到顧星程懷里,小丫頭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看到顧星程,又把腦袋埋了進去。
顧星程見沈彤睡去,這才轉過頭看向舒瑤,“舒瑤,今天麻煩你了,已經不早了,你先回宿舍吧。”
舒瑤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沈蘭君給了舒瑤一個放心的眼神,舒瑤這才開口:“好吧,那沈姐,星程,你們路上小心,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拜!”
……
送走舒瑤,沈蘭君和顧星程走在路上。
夜幕剛剛降臨,昏暗的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長。
“星程……”
“沈姐……”
“你先說吧!”沈蘭君愣了下,笑著開口。
“嗯。”顧星程語氣頓了頓,“你說,書里那樣純粹的情感真的存在嗎?”
沈蘭遲疑了一下,“就是你說的白月光?”
“嗯,白月光是阿菇對于這種情感的稱呼,哦,對了,忘記說了,阿菇就是我上次說的那個作者。”
顧星程笑了笑,接著說道:“其實在很久之前,我就在看小說,不是那種打打殺殺的,阿菇的書,大多都是一些細膩的情感描寫。”
顧星程看向沈蘭君,沈蘭君點了點頭,示意顧星程接著說。
“其實我小時候,怎么說呢,比現在還孤僻,不愿和人交流,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阿菇的小說。”
“阿菇的故事里,世界是單純美好的,初生的芽,夜空的月,就連煩瑣的柴米油鹽,都有著它們的美好故事。”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才嘗試著接觸外面的世界,看到了朝陽的初升,看到了夕陽的落幕,才發現這個世界值得被愛……”
顧星程頓了頓,看向沈蘭君,眼神有些迷茫,“可是,我不理解的是,這個世上怎么還是有你前……周楷俊那樣的人。”
“沈姐,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顧星程突然意識到這么說不太合適,連忙解釋。
沈蘭君不在意地搖了搖頭,顧星程的心情或許也只有沈蘭君能懂。
或者說,顧星程的世界,就像沈蘭君書里的白月光照進了現實一樣,對所有的事情都抱著美好的期盼。
而周楷俊,大概就是這個美好世界里的惡龍吧。
顧星程依舊活在書里的白月光,可生活不止詩和遠方,還有眼前的茍且。
所以他迷茫了。
沈蘭君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斟詞酌句:“星程,其實這個世界并不是那么單純,有光照的地方就有黑暗,有黎明的地方自然也有日落。白月光只是書里的美好罷了,我們都只是生活在眼前的茍且中的普通人。”
顧星程的眼中閃過肉眼可見的悲傷。
沈蘭君心中莫名地一痛,咬了咬牙接著說道:“現實是現實,白月光是白月光。”
還不等顧星程反駁,沈蘭君又搶著開口,“所謂的白月光,不過是臆想出來的東西罷了,你要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那才是你的白月光!”
說完這些,沈蘭君微微喘息,心中不知道是失落還是輕松,空蕩蕩的一片。
顧星程低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過了許久,顧星程才抬起頭,吶吶地開口,迷茫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帶著哀求的光。“沈姐,你心里有過白月光嗎?”
沈蘭君心中像是被那道光芒刺中一樣猛地一陣絞痛,可張開嘴,語氣卻平淡得冰冷。
“沒有過。”
這三個字,像是一盆水撲滅了火星一般,顧星程眼中的光彩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
沈蘭君沒再說話,從顧星程懷里接過沈彤,小丫頭揉了揉眼睛醒來,看到是沈蘭君,又撲入了沈蘭君懷里,小腦袋拱了拱。
一路無言。
“星程,到家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走到門口,沈蘭君轉過頭對顧星程說到。
顧星程一言未發地進了門,門關上后,只聽到一聲“撲”地聲音,像是癱軟在了床上。
沈蘭君從沒見過顧星程這樣。
即便是剛見面時不熟悉,這個大男孩臉上也是燦爛的笑容。
可現在,像是抽離了靈魂一樣的行尸走肉。
沈蘭君手猶豫地抬起,想要叩在門上,可隔了許久之后,又再度放下。
自己做的對嗎?
沈蘭君一時間也有些迷惘。
沈蘭君走回了房間,將沈彤放在小臥室,伸手摸了摸沈彤的頭,小丫頭像是感受到媽媽的氣息,愜意地翻了個身。
“或許吧,有的東西總歸是太遙遠,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吧?”
沈蘭君喃喃自語,退了出去。
夜,更深了。
漆黑的夜幕籠罩著這座城市,霓虹燈像是在垂死掙扎一樣,投出微弱的光,試圖將夜空照亮。
夜,依舊是黑色的。
城市逐漸沉寂了下去,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見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