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康樂郡城。
街道上。
日入時分。
暖黃色的夕陽余暉與街上的鋪子披上一層金沙,小販們推著攤車而至,吆喝聲此起彼伏,吃食的香氣逐漸在空氣中彌漫,引得行人紛紛駐足。
兩個身影狗狗祟祟閃過,迅速的鉆入一個巷子里,又拐了幾個彎后,停在一家宅子的后院墻外。
“是這兒嗎?”清然轉過頭。
“沒錯!我花了五兩巨款,找墨縣的乞兒打聽的!”明鏡點頭,拉了拉面紗,緩了口氣。“你不知道,自陳大人五年前上任墨縣后,他忠君愛民又時常施粥布糧,各地的小丐幫這些年都往墨縣聚攏。昨兒個午后咱們找的那個,正是墨縣的丐頭兒!”
八月下旬的天氣仍舊炎熱,還戴個帷帽加面紗,真是找罪受。
“喝些水。”清然看她熱的冒汗,從布包里掏出一個有些破爛的蒲扇和竹筒。
一邊看著婦人喝水,一邊給她扇著小風。
“要是那臭要飯的敢騙我,”明鏡喝下幾口,頓覺清涼不少,她嘟嘴冷哼,“我就帶你回去打的他滿地找牙,再把我的五兩銀子拿回來!”
“好。”清然溫柔的笑了笑,伸手將她的碎發整理到耳后。
“素娟!”
明鏡剛要再說些什么,只聽院墻那頭傳來一道開門聲,又跟隨而至一句男子的聲音。
二人使了個顏色,一同點了點頭后,行腳僧抱著小婦人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在了院墻的上;借著探頭出墻的樹枝,遮住了身影。
昨天晚上沒蹲到人,還以為要守個七八天的,沒想到第二天就來了。
“奎哥!”一名女子推開屋門,小跑著出來,撲在了男人的懷里,“你都六日沒來了!”
男人看上去似乎已是知天命之年,他抱著年輕女子,喘了兩口氣,“娟兒受委屈了,梁氏近來看得實在緊,我這還是偷摸出來的。”
“噫,這么老的男人,她看起來才二十出頭,是怎么叫的出來哥的……”明鏡嘀咕了一句,滿眼的嫌棄。
“抓嗎?”清然垂眸輕問出聲。
明鏡整理了一下和尚的面巾,保證看不出模樣,“抓!”
年輕女子眼含淚花,拽著男人的衣襟,掉了兩滴珠淚,“奎哥,你帶我走,我們離開這里,去一個鳥語花香、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浪跡天涯,好嗎?”
“不如你們一起去陰曹地府吧?”明鏡一邊叉著腰,一邊攬著清然的腰,被他帶著落在地面上。“這樣也算變相的雙宿雙飛了,如何?”
“哪兒來的狗東西!竟敢擅闖這里!”男人松開女子,冷言著,“你們可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明鏡一手叉著腰,另一邊用手扇了點小風,“楊國丈的親弟,狗仗人勢的禽獸。”
怎么連個風也沒有啊!
這地方真晦氣!
“混賬東西!你竟敢罵我?!”楊其奎怒喝一聲,指著明鏡大喊,“來人!給我打死這個賤婦!”
明鏡伸出左手,對著他豎了個中指,笑道,“您就沒發現我身后少個人嗎?”
楊其奎眉頭緊皺,退了兩步,快走到院子門前,看到帶來的奴仆橫七豎八的倒在馬車旁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沒有氣息,就連坐在車輿前的車夫也未能幸免。
男人還未來及開口,一道寒光閃過,冰冷的劍刃已經抵在了他的后脖頸。
“楊大人,做筆交易如何?”
“你也配跟……啊!”
院里的聲音落下,男人的話未說完,和尚便一記手刀打暈了他。
清然隨手將男人丟在一邊后,掏出手巾擦了擦手。
污穢之物,也敢用手指她。
明鏡溜達著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見狀,她笑了一聲,“你把他打暈了,咱們要扛著他回去嗎?”
他下手也太果斷了點兒!
“這個。”清然指了指一旁的楊家馬車。
“也好,”明鏡摸了摸下巴,會心一笑,“回山寨!”
“等……!”年輕女子沖過來,抓著明鏡的手腕,哭哭啼啼的,“我求求你,放了奎哥吧!他與楊家那些人不一樣!他從未做過壞事!還將我從老鴇手里贖出來!”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么?”明鏡翻了個白眼,甩開了她的手。
贖你不就等于他這人逛窯子嗎?
這還不算壞事啊?
年輕女子擦了一把淚,“小女子被父所賣……”
“閉嘴!”明鏡指著她,叉著腰,嚇得她連忙抬袖掩唇,“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好賭的爹,軟弱的媽,沒用的弟,和可憐的你啊!”
這個韻腳壓的不舒服!
“您是……官府的人?”女子吸了吸鼻子,無辜的眼睛望著眼前戴著帷帽的女人。
“這個不重要!”明鏡甩了甩手腕,看著女子,“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楊其奎已有妻室?”
“小女子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都五十多了?”
“小女子也知道。”
“那你還知不知道他的好大兒都快及冠了?”
“這個小女子也知道。”
“那你喜歡他什么?”
“奎哥為小女子贖身,這份恩情無以為報。”
“所以報到床上去了唄?”明鏡環胸而立,眉頭皺的能掛油瓶,“那你知道你家對面的大嫂子是他的姘頭嗎?”
女子一驚,小步往后退了兩下,身形晃晃悠悠的,就要跌倒一般,用哭腔說著,“不、不知道……”
明鏡不自然的撓了撓頭發。
你當然不知道了,因為這是我瞎編的。
“我該怎么辦……”女子啼哭著,一邊扶著院門前的墻壁,順著滑了下去。
“走吧。”清然走了過來,看向明鏡。“我已將他塞在座子之下。”
“好!”明鏡笑著應下,坐在了清然馭馬的旁邊。“我也是有落草為寇的一天吶!”
“等等!”女子突然起身撲過來,攔下了馬車,幸虧清然的韁繩拉的及時,“我、我跟你們一起走!”
若是留下來,遲早也會被梁氏找到,那樣更是死路一條!
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找奎哥有事……
我不如……放手一搏!
左右都是死!
“進車輿里去。待會城門口查人,你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吧?”明鏡眉眼一挑,指了指身后,看著女子上了馬車,“我建議你裝睡,不然我讓他揍你一頓,直接給你物理催眠。”
“小、小女子知道了!”
明鏡收著腿,背靠車輿,托著腮,看著身旁目視前方的清然,其實她并不想四處行兇的。
那乞頭兒下的弟子告訴明鏡,楊其奎在梁氏的娘家城里養了一個女人,她便想利用這個女子威脅楊其奎,問他是否知情白羅庚被害的真相,想一步一步地來。
萬一問出來些什么,我們在暗敵在明,也好方便行接下來的事。
她也沒想到清然會直接干凈利索的解決了那些護衛。
這下直接我們在明敵在暗了。
看來是他們的想法產生了分歧,清然大概想的是直接用楊其奎的性命威脅楊國丈。
如此一來,只能賭一把。
賭楊其奎這個弟弟在楊國丈那個糟老頭子的心里是不是非常的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