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少陽原本沒想過領養孩子。
他確認自己性向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大概不會有孩子了。
他做好了準備，葉哲也沒什么意見。
可他養父去世前，提了孩子的事情。
大致意思為我們收養你是為了傳宗接代，我們可以不強求你結婚生子，但他們家的傳承不能斷。我們也不挑男女，但不能沒有孩子。
溫少陽把這事和葉哲說了。
葉哲的回答讓溫少陽覺得不太舒服：“老人家清醒的時候從來沒提過這事，后來已經病得糊涂了，這話不能當真。”
溫少陽不滿意葉哲的態度。
如果葉哲說有合適的孩子可以考慮一類的話，他可能還沒那么著急。
葉哲見溫少陽四處奔走這事，還和溫少陽推薦了他的侄子。
溫少陽當時就發火了。
他開始審視自己的婚姻，他發現了很多從前他沒多想的事情。
直到孫紹暉來探望他，葉哲才松口。
溫少陽最開始想收養一個小男孩，他們家里兩個男人，多一個小女孩很不方便。
只是一個身體健康的男孩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領養到的。
事情的轉機大概是那天。
溫少陽在確認沒有找到合適的男孩之后，問了一句有沒有年齡偏大的孩子。
他見到了包括長朔在內的三個女孩子。
長朔因為之前有一年多的流浪經歷，她覺得自己還是很厲害的。
為什么要去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度日？
她的自信在長皓宇被捕后蕩然無存。
最初是因為她不常見的姓氏，她看到新聞的時候就認出長皓宇了。
但她選擇了隱瞞，她說她和長某某沒有關系。
這件事也沒有瞞得太久，曲家的執刑隊找她了解情況。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她和長某某的關系。
“她還有爸爸呢？”
“人家說了不認識。”
“她爸是非常非常壞的大壞蛋，把別人逼得跳樓了。”
“簡直喪盡天良。”
長朔很快感受到了人生的第二波傷害。
是的，第二波。
第一波是她媽被迫離職的時候。
比較大的孩子會幫忙照顧小一些的孩子，那些小孩子一見她就各種不配合，口中都是“你爸爸是大壞蛋，你是小壞蛋，我不要見壞蛋！”一類的話。
這對于長朔來說不算什么，但也不能說沒有影響。
對她影響最大的是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和她不是一個機構里的，但和她同班上課。
因為差不多的經歷，進入福利機構的年齡都是偏大的，她們關系很好。
長朔把長皓宇的事情告訴了那個女孩，本意是說一說煩心事，希望得到一些朋友的安慰。
結果那個女孩反應非常大。
這事之后，長朔才知道，這女孩從小和祖母相依為命，祖母被騙走了一生的積蓄，又患有心臟病，搶救無效后死亡。
在那之后，她再也沒有和長朔說過話。
很快，學校里也有人知道了長某某的事。
長朔已經預感到未來了，她在一家店鋪里工作，可能是超市，也可能是面包店，奶茶店一類的。
突然有一天老板告訴她不用再來了，因為知道了她爸是長某某。
她的同事可能在某天開始排擠她，因為知道了她爸是長某某。
沒有未來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是很恐怖的事情。
長朔有一天用一把小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那一刀劃的并不深，她也沒有死。
果然，電視劇都是騙人的。
曲家的執刑隊又一次找她了解情況的時候，她情緒崩潰了：
“我已經說過了！我沒見過他！他帶著錢從家里跑出去之后，我就沒再見過他！我要怎么說你們才信啊！”
“你們不要再來了！我沒什么好告訴你們的！”
“就是因為你們來了！所有人都孤立我！看不起我！”
“我做錯什么了！”
“我希望我不認識他！”
“你們快讓他去死吧！讓他償命吧！”
“不要再來見我了……”
當時她手腕上的傷還沒有好，滿臉淚水的大吵大鬧，看上去像瘋了一樣。
她可以暫時不用去上學了，平時也有工作人員跟著她。
那個工作人員沒有對她惡語相向，但也沒多熱情。
她知道這人只是怕她自殺擔責任，而不是多在意她的死活。
這一天，她和另外兩個女孩子見到了溫少陽和葉哲。
她習慣性最后一個。
那兩個女孩子一個十一歲，一個十三歲，她們本來很高興的。
但家里有兩個男人……
澹臺家這邊不比容冬地區，人們的接受度沒有那么高。
她們也不是不知人事的年紀了。
其中一個還黑著臉。
當天溫少陽和葉哲出門前又吵了一架。
她們兩個有些猶豫。
長朔抬頭和溫少陽對視，沒等溫少陽開口，她先說話了：“我爸弄死了很多人，還沒判下來呢。”
工作人員聽了，恨不得把長朔的嘴賭起來。
溫少陽說道：“這和你沒什么關系吧。”
長朔愣了一下，工作人員怕她又發瘋想阻止她。
“沒有，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他了。”長朔說道。
工作人員松了一口氣。
“這不是你的錯。”溫少陽說道。
長朔的眼淚落下來了，她用手迅速的擦掉，但很快又落下來了。
溫少陽拿出紙巾給她。
她擦掉眼淚，重新對上溫少陽的視線。
“你愿意和兩個叔叔一起生活嗎？”溫少陽問道。
“少陽！”葉哲開口了。
他沒想到溫少陽會愿意領養這樣的一個孩子。
“我會給你們添很多麻煩的。”長朔手里捏著紙巾。
“一切都會過去，你受的是無妄之災。”溫少陽說道。
“我愿意。”長朔忍著眼淚。
“少陽！”葉哲走過來。
溫少陽對他說道：“就是她了。”
葉哲對此很不滿意，但他不愿意在這里和溫少陽再吵一架。只說再商量商量，就先回去了。
在等待的這段日子里，長朔受到了加倍的排擠。
很多人都說溫少陽和葉哲對她不懷好意一類的話。
長朔當時答應溫少陽也有些感動的成分。
她想：她只要知道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會那樣看待她就夠了。
最后，他們還是帶走了長朔。
“抱歉啊，讓你等了這么久。”
這是溫少陽第二次見她說的第一句話。
長朔險些又落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