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婠瑤長公主的女兒，康凌國的小郡主。我母親總是說我于家于國無用，無才無德無貌，只有一個身份還說得過去。怕我以后嫁不出去惹人恥笑，早早替我訂下一門親事。越侯的小兒子，周涼，母親說他雖然文才不顯，功夫不高，樣貌平平，可是為人文靜，身份又和我匹配。母親說他是家中幼子，在父母兄長的寵愛下長大，沒有長成紈绔已是萬幸，越侯夫人吃齋念佛多年，心腸慈悲，家中管事的是周涼的長嫂，出生景陽梅氏，書香門第，為人端方持重，我只要不討人嫌自然好相處，母親為我在都城買好了府邸，又討了皇帝舅舅的封賞，賜給我云楚這樣一個物產豐盈的地方做封地，這樣就算周涼混賬，我有郡主的身份，皇家血脈，家中也不僅有我一個，兩位兄長，一位姐姐，都是機敏聰慧遠勝于我，雖然常常愛捉弄我，但想來以后也是不會看我受苦的。

母親和我說過后，我覺得周涼是一個再好不過的選擇。可就在昨天陪姐姐去越侯家赴宴，我才發現，他周涼不僅僅不學無術，還流連煙花之地，喜歡做些不成體統的事，是個不能托付終身的浪子?；氐郊?，又驚聞噩耗，軒祁國舉兵來犯，邊境失守，我的長兄林爍被敵軍先鋒鄔克鋒所擒。父親不知所蹤。

康凌國承平日久，皇帝舅舅已是年紀大了，沉迷長生修仙之術?？盗鑷粢獙さ朗康故怯惺f之術，若說尋能上陣殺敵的士兵，恐怕連五萬都尋不到。

2.

“母親，舅舅當真那么狠心?！闭f話的人是我的長姐，林婠。

在所有的孩子里母親最愛姐姐，把她的封號婠瑤的第一個字給了姐姐，而我連瑤字都配不上，照顧我的嬤嬤說，當初要給郡主取名，將軍對長公主說“阿婠的名字取自你的封號，這個女孩就叫阿瑤好了?！蹦赣H拒絕了，叫阿妍吧，我不想讓她冠上我的封號。

姐姐為何痛斥舅舅狠心呢？

我站在一旁給姐姐遞帕子，聽母親慢慢勸慰姐姐。

“阿婠，你父親和兄長一走，這偌大的將軍府只是個空架子罷了。我雖是長公主，是陛下的姐姐，可我母家式微，無權無勢。與軒祁國的戰事，是皇后的弟弟長平將軍力挽狂瀾，守住了通往都城的門戶。選你是為了顏面，你嫁過去，你父親兄長守的邊城就算是你的陪嫁?！?/p>

“軒祁國要的是嫡公主，她皇后有女兒，母親你怎么不為自己的女兒說話?！蔽乙姴坏媚赣H這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仿佛死的不是她的丈夫兒子，要被送去和親的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我說完話，母親的表情都沒變，只說了一句，“梁芝，掌嘴?！?/p>

梁芝是母親的陪嫁侍女，母親話音剛落，梁嬤嬤的手就已落在我的臉上，“啪”，半邊臉已經紅腫了。“郡主慎言”。

“母親，何苦為難阿妍，她不過是為我道句不平?！苯憬銖囊巫由掀鹕砉蛟谀赣H身前，道：“母親，我本來明年春天就要和九皇子成親了，如今皇后舍不得她二十歲還未議親的女兒，反要我這個即將要出嫁的去和親，母親，你再去求求舅舅，舅舅從小最疼我的，這一定是皇后的陰謀，母親，那是殺了我朝無數將士的軒祁國，女兒嫁去豈能有命活？母親...母親?！苯憬阏f著漸漸泣不成聲，母親將姐姐摟在懷里流下淚來。

九皇子是越貴妃的兒子，越貴妃出身于越侯府，與我定親的周涼是越貴妃的侄子。九皇子與姐姐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姐姐溫婉，九皇子英武。舊時聽父親和兄長說中宮嫡子也比不上九皇子。

“姐姐，皇后放出風聲說要選人和親，又對母親說是你，那九皇子可知道？”我突然想到姐姐和親一事并未坐定，外面的人只知道要有人去和親，但是人選未定。若是越貴妃、九皇子和越侯府出面，會不會有轉機。正如母親說的，如今將軍府已是個空架子了，可越侯府不是，若是他們可能幫著說句話說不定事情有轉機呢？

母親聞言搖了搖頭，“從皇后宮中出來，我就被越貴妃宮里人請了過去，貴妃只說些惋惜你兄長的話，又說你父親定會吉人自有天相，臨走時賞了我一對金鴛鴦。她什么意思，不過也是覺得這將軍府沒落了，還要踩咱們一腳，送一對金鴛鴦給你姐姐和親添妝。”

姐姐抬頭看向母親，她不敢相信越貴妃居然能涼薄至此。七八歲起常住宮中為越貴妃的女兒伴讀，陪父母的時間都沒有陪她的時間長，二公主和越貴妃關系不好，也是姐姐幫忙串聯情誼。越貴妃為二公主擇婿，選了吏部尚書的庶長子，二公主嫌棄人家身份低，也是姐姐諸般勸說，最終成事。

這些年明里暗里幫越貴妃處理了多少糾紛，如今被人家當麻煩一樣扔出去。

我知道姐姐的苦楚，可面對死局又能如何破局？

見天色已晚，母親對我說，“阿妍，你且退下，我好好寬慰寬慰你姐姐?！?/p>

“如今我哪里能睡得著呢？還是同母親一起陪著姐姐吧?！蔽乙娊憬闳绱藗?，自是想多陪著些的。

母親聽我又反駁她的話，厲聲呵斥我說，“阿妍，你姐姐的事已讓我如此煩心，你還要如此不聽話嘛？”

“是，女兒遵命。”我想不懂，為何母親對我總是這樣。

回到自己的院子，先吩咐人做一碗清湯面，再梳洗換衣，細細思索如何破局。

越貴妃的路走不通，越侯大概也是不通的，那九皇子呢？九皇子總該是念些情誼的。九皇子不是那等消息匱乏的人，如今沒有消息就已經代表了他的態度。

罷了，思考姐姐的事有什么意義呢？自己又不能真的幫上什么忙，難不成要讓我替姐姐嫁去軒祁國嘛？我自己的事還沒有著落呢，周涼如此不堪，實在不是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