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似乎這北穆城真的出事了，王爺小半月沒回府。

難得有幾天休息，我最開始感覺還好，晚上能睡個好覺，可是過了幾天，我心里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已是秋天了，院子里的樹落葉，一片一片的被風吹得打在我的窗戶上，天晚了，臥房里早已熄燈，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側躺著，手摩擦著枕頭的布料，突然聽見外面的風聲大了，可也僅僅是大了一會兒，我沒在意，不過是風聲而已。

“阿姝，你如今的警惕性可真差。”一個男聲突然響起。

“誰？”我猛地坐起，我的臥房里怎會有人，外面守夜的人都是死的嗎？可那個人卻沒有繼續說話，透過薄紗，我能看見那個身影在向我走近。

對，枕頭里的匕首，掏出匕首，拔開刀鞘，雙手握住，若是不懷好意，就讓他上西天。

“多年不見連我的聲音都不記得了？”男人撥開我床上的薄紗，探進身子。一身夜行衣，還帶著面罩，只不過見到我時將面罩拉下了。

我盯著他的臉，好熟悉，好熟悉，似乎經常見到的一張臉。“二哥？”我試探著說。

“小阿妍還是記得我的，不錯。”一邊說著一邊把我手里握著的匕首拿過來。

“二哥，你怎么會在這里？”我突然見到親人有些不知所措，“二哥，你坐。”不對，我還穿著寢衣呢，”我披件衣服，二哥你先出去。”把人推出去，畢竟不是小孩子了。

等我披好衣服，出來時，二哥已經坐在椅子上，借著屋子里昏暗的燈光觀察房間。

“哥哥，深夜前來，有什么事？”入夜而來，穿著夜行衣，北穆城出事，也許，我真的能回家了。

“阿妍，你真是長大了。”哥哥沒回答我的問題，“真不愧是親兄妹，還是這么像。”只是帶著笑意盯著我的臉仔細瞧。

“哥哥，究竟有什么事，是不是我能回家了。”我沒心情和他敘離別，能不能回家才是最重要的。

“小阿妍，別著急。聽哥哥慢慢說。”二哥依舊是一副欠打的樣子。

“哥，你講重點，九皇子是不是成了？”我沒心思聽他慢慢講，我著急得很。

“是，成了。在你走的第二年就成了，這幾年整頓兵力，穩固邊防，興修水利，康凌國如今國富兵強，即將開戰。”

成了，我能回去了。

“那我是不是能回去了。”

“小阿妍，你怎么這幾年只長年紀，不長腦子呢？”

“啊？”我沒反應過來。

“兩國兵戎相見，你這個和親公主，多半會被軒祁國祭旗。”

“祭旗？”

“對，祭旗。”

仿佛一盆冷水瞬間給我潑醒了，是啊，康凌國來犯，我多半會被祭旗，那母親說的接我回家，我壓低了聲音對著他喊，“母親說過，她會接我回家的。她說只是權宜之計，她說過的，大哥也給我帶話說讓我等他的。都說過的，你們讓我忍，讓我等，讓我活著”漸漸的說不出話了，這警衛森嚴的王府，我出不去了，這些年，我一次都沒出去過，這個院子就是我的籠子。

“你先別急。”

“我要死了我能不急？”

“阿妍，當初大哥給你匕首可不是讓你防身的，我記得他是讓你自盡的吧。”

“你今天來，到底是干嘛的？”我回過神，我得冷靜，他今天來，絕不是不是為了專程看我笑話的。

“我是來幫你活著回家的。”

“你有辦法？”

“我有。你嫁的那個王爺，同我有些交情，他欠我一條命，我如今向他要這個人情，想必他能答應，至于祭旗的人選，你不是有兩個侍女嗎，反正你這幾年沒出去過，沒人認識你，選一個侍女替你去死，能做好吧。”

“青青紅紅同我一起長大，我怎能..”

我還沒說完，二哥就打斷我了“阿妍，你在我面前就不要裝什么好人了，選一個和你身形像的，說服她，別陣前反水，我知道你能，我得走了，你思量好。”

9.

二哥走后，我坐在那里，一宿沒睡。

我的腦子里是一團漿糊。

我如果還是從前那個萬事不用愁，每天只用想母親為什么沒有那么喜歡我的小郡主，我可能隨隨便便就把青青紅紅推出去，讓她們替我去死。可如今的我，不是那個小孩子了，來到軒祁國的這些年，是她們陪在我身邊，每一次被謹親王觸碰我都覺得惡心，可我又只有留住他才能活。

這個小院子，看著雖然大，可連個小廚房都沒有，每日的飯食都要有人送來，就像是在監獄一樣。最初，我嘗試過去反抗王爺，然后他連著三天沒來，這個院子就三天沒有人送飯。我只要不順著他，他就讓我活不下去，慢刀子割肉，想把我訓成聽話的狗。

我想過去死的，是她們倆整天陪著我，讓我活著，活著回去。

這個院子里，只有我們四個人，嬤嬤年紀大了，剛來時還好，之后受不了軒祁國的天氣，總是纏綿病榻，王爺嫌嬤嬤晦氣，讓人把她移到王府外面，嬤嬤叫我不要與王爺爭辯，她說，她怕是不行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只叫我做出傷心委屈的樣子，等她百年了，好去求王爺讓她回故土。走之前，嬤嬤留給我一封信，讓我有一天回家了看，我這輩子唯一一次聽她的話。白天的時候青青總是對我說，郡主，我總覺得我們能回家，走之前，我去找算命的算過，那個老人家說我能衣錦還鄉呢。

青青是個凡是都能看開的人。她同我說，郡主，你要不要試試看看王爺的好，說不定能不這么難熬呢？郡主，雖然挨餓難受，可我前幾日吃多了，腰上有了肉，這幾天餓餓剛好。

紅紅不是很愛說話，偶爾開口說得話還不好聽。她總是讓我記得王爺不是個好人，讓我記得國仇家恨，若不是有她，我可能被王爺真的訓成狗了。

我很難概括出她們對我來說是怎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