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百樂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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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燈牌上,江婉臻穿著最新款的陰丹士林旗袍,朝著往來行人笑得甜美,卻也隱約戳中了誰的痛處。
芷菱把她折騰了一路,臨到大門口她也不依不饒地詢問海棠昨夜的行蹤。
白芷菱絞盡腦汁左思右想:“會是誰呢?是不是沈少?”
見海棠神情訝異,她誤以為自己猜中,興奮得直拍手。
芷菱絮絮叨叨個不停:“我就說吧!沈少對姐姐有意思,我一早就看出來了......可這樣的話,海棠姐姐和江小姐豈不是就成了情敵?”
大門口有小保羅拉門迎送賓客,一進這紙醉金迷的銷金窟,便見二層彈簧舞池涌滿了人。
拉著芷菱穿過人群往化妝室走著,不得不理會她幾句。
海棠:“可真遺憾,錯失了同你的江小姐成為情敵的機會。”
白芷菱:“我......我一定還是站在姐姐這邊的!”
她說這話仿佛深思熟慮過一番,海棠洋裝惱怒去敲她的腦袋瓜,嬉嬉鬧鬧著進了化妝室。
眾舞女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來了來了!”
原本聚在吳曼華身旁議論紛紛的眾人一見海棠進來便一哄而散,目光仿佛釘在她身上似的從上到下明目張膽地打量著。
吳曼華眼神蔑視:“喲!有些人平日里裝作清高,還不是一樣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暗地給人做小!”
譏諷過于直白,想裝作聽不明白都難,不過海棠自己也確實有疑惑——據她了解時景序并未婚配,自己怎么會被說成是做小?
比海棠更疑惑的是聽不得別人說她不好的芷菱,急沖沖便撞在了吳曼華的槍口上。
白芷菱怒氣沖沖,打抱不平:“吳曼華你嘴巴放干凈點!說誰做小呢?沈卓禹情人雖多了些,可這不也沒娶老婆嗎?”
眾人的目光聚焦在一臉憤憤不平的芷菱臉上,海棠欲言又止有些尷尬地拉住她的手臂,有些懊悔沒有明明白白地同她講清楚。
吳曼華愣了一會兒后又笑得花枝亂顫,又將芷菱當做了新的槍靶子。
吳曼華:“青天白日的做什么美夢呢?別平白無故污蔑人家沈少!日日形影不離的,不是頂好的姐妹嗎?怎么連這也曉不得?真是笑死個人!”
白芷菱:“你!”眼見著眾人哄堂大笑,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吳曼華的譏諷,芷菱急得撅起了嘴。
海棠:“曼華姐姐,我與渡邊先生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在你這里偏就是我同你一樣也給人做了小?”
察覺到海棠話語里的譏諷,吳曼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雙手交錯起來,一副說教模樣。
吳曼華理直氣壯:“我們家老全說,渡邊恭一可是在日本有未婚妻的!過不了多久就要結婚了,你這不是做小是什么?”
工部局副局長全崇德,吳曼華背靠的金主,家有悍妻的有婦之夫。
沒想到同吳曼華拌個嘴也成了打探消息的好渠道,只不過這嘴仗既然干開了,也絕沒有偃旗息鼓認輸的道理。
海棠:“幸好那位未婚妻遠在東洋,不至于同全夫人一般鬧到百樂門來,教訓得你跪地求饒,那未免也太難看了些!”
一聽海棠將她被全夫人當街毒打的舊事重提,吳曼華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張著她那涂滿蔻丹的長指甲便要來撓她的臉。
吳曼華:“小賤蹄子,胡說八道什么呢你?”
芷菱從震驚之中幡然醒悟,見她將平日里最討人厭的吳曼華懟的無話可說,也暢快極了。
可芷菱又怕吳曼華下手瘋起來下手沒輕重,海棠會落了下風,便火急火燎勸著架。
這一派熱鬧景象終于在段姝出現在她從來不曾涉足的化妝室時終結。
段姝:“這是做什么?”
段姝與他們都不同,是百樂門最當紅的頂級的舞女,平日里有獨立的化妝室,與他們素來沒什么交情。
一眾人都看傻了眼,吳曼華也不再無理取鬧地嚷嚷著要教訓海棠。
段姝:“海棠小姐?”
她踩著小高跟搖曳著朝海棠走去,一身素白的高領旗袍襯得她遺世而獨立。一支煙悄無聲息燃在她的指尖,竟也不似人間煙火。
段姝:“我竟也不知,百樂門還有如你這般的美人?眉眼里倒是有幾分西洋韻味。”
海棠微微頷首,心里感謝著她的解圍:“段小姐謬贊了。”
算起來她的生母的確是有一半的俄國人血統,這稍顯西化的長相不知讓她受過多少鄙夷,卻又在她長成之后成了別致的西洋風情。
段姝吞吐一口煙霧,說的不緊不慢:“華老板要見你,別讓她久等了。”
話畢,她轉身便走了出去。
吳曼華不再糾纏,一跺腳跑了出去。芷菱吁了口氣,仍驚魂未定。
白芷菱憂心忡忡:“當真是那位從來沒有過好臉色的渡邊恭一?他可是個日本人吶,不是什么好人的......”
將她按在化妝鏡前,仔仔細細地為她描好兩彎眉,海棠洋裝鎮定地安慰著她。
海棠:“他的確有一半的日本人血統,我不還是一樣有四分之一的俄國血統?都是雜種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一早便打聽過,時景序的母親是江寧人,
父親去世后它成了渡邊家的獨嗣,這才被爺爺接回去作為接班人培養。
從誰也不肯承認的棄子,搖身一變成為偌大家業的唯一繼承人,命運還真是愛開玩笑。
海棠:“身份或血統,誰也選不了,所以不重要。”
芷菱被她說服,也不再多言,同她在化妝室門口分道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