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仁言搖搖頭,說道:“我沒有騙你,從爺爺回到國內那天開始,我們就找人打聽翠兒的下落,可惜一直沒有消息。聽姨娘說,翠兒自從逃出去后就沒有音信,所以我們猜測她應該已經去世了,那張照片是從姨娘手上買過來的。我怕爺爺受不了這個刺激,一直沒有告訴他。我們也曾經找過你們。你們為了躲避債主搬了好幾次家,每次有點線索的時候,你們就搬走了,直到去年在方正書館看到你,我才算是真正找到你們。可惜……”
曉雪道:“你給我看這個紀錄片是想做什么?”
霍仁言道:“你先看完最后一段吧。”
紀錄片最后播放的是霍老太爺參加一檔尋親節目的錄像。或許是想借助觀眾的力量,霍老太爺才不顧臉面,公開深埋內心幾十年的感情。當主持人歉意地告訴他,沒有找到翠兒的時候,已經九十多歲的霍老太爺像孩子般痛哭流涕,在場的觀眾也都跟著默默流淚,深感惋惜。霍老太爺在鏡頭面前說道:“假如時光可以倒流,我會告訴當年的自己,勇敢一點,只要有愛,沒有什么坎是過不去的。這么多年,我的心一直牽掛著翠兒,從沒有想過其他女人。現在,我很想在離開人世之前,見她一面,就算這是有違人倫的事情,我也要不顧一切。翠兒,假如你在電視前面,假如你聽到我對你的呼喊,假如你還存有一點點對當年感情的懷念,請出來見我一面吧。我,真的十分想念你。”
此時,霍仁言拿出一本記事本,他一頁頁地翻開,每一頁都有曉雪的照片,相遇日期,還有霍仁言遇見她的心情記錄:
“2012年1月1日,這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我在方正書館偶然遇見了這位姑娘,她靠窗安靜閱讀的樣子,令那些所有驚艷時光的事物,都在此時此刻黯然失色。我希望她能成為我的姑娘,在月光下,撫摸她柔軟的發。”
“2012年2月1日,我遇見這位姑娘已經滿一個月了。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樣向她介紹自己,我甚至不忍心去打擾她靠窗閱讀的時光,似乎只有在這個時刻,她微蹙的眉尖才略微舒展。俗世的那些紛紛擾擾怎么敢這樣讓她憂心!”
“2012年3月5日,今天驚蟄,雨水夾雜著冰冷,春寒料峭。當我裹著厚厚的大衣走進方正書館,看到這位姑娘時,仿佛這個世界所有溫暖都集中在這里,一切都變得柔和,而這位姑娘居然對著書,笑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在笑,那么美!”
“2012年5月20日,今天周五,明晚SaturdayNight。已經五個月了,我好想上前一步告訴她,我一直在忍受相思的折磨,請求她能否成全我作為卑微的仰慕者的心愿,與我共進晚餐。可為什么她只停留一會,就匆匆離開,是有急事嗎?還是有約?我真痛恨自己在愛人面前的懦弱。”
“2012年8月13日,七夕了。我驚喜地發現她居然在書館里,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沒有男朋友。我真的是太開心了!居然沒有注意到頭頂上的橫梁,重重地撞到了頭。但是這一切都不要緊,我這樣撞了一下,反而引起姑娘的忍俊不禁。姑娘,你知道嗎?只要能引你一笑,我愿意撞千百次。”
“2012年10月31日,我今天拿到了翠兒的照片,居然與書館這位姑娘長得一模一樣。我拿著照片,在書館里,仔細對比,再次確認無疑,這位姑娘應該就是我們尋找許久的翠兒的孫女。緣分真的太奇妙,尋尋覓覓,兜兜轉轉,卻在燈火闌珊處。”
“2013年1月9日,這兩個月都沒有見到曉雪,她還好嗎?上次偷偷幫助他父親償還賭債后,她家里的情況應該緩和一些了吧,今天除夕夜,她可以在家過個開心的年了。”
“2013年6月7日,前兩天祭拜過父母后,我從遺物中找到這顆祖母綠寶石戒指。自從父母去世后,我很難用一種平靜的心情去整理他們的東西,當我看到這個戒指后,我突然覺得,雖然他們去世了,但他們沒有遺憾,至死都與最愛的人在一起。而爺爺雖然一生事業有成,卻一個人獨自守著寂寞。我很想把這個戒指套在曉雪手上,告訴她,我特別想與她共度一生。”
……
“曉雪,我對你的感情已經很久了,這不是一時憐憫、不是一時沖動,是我在每個日日夜夜思念中反復不斷地確認,反復積累的。你對江辰的感情就是親情,你對我的感情與我對你的感情是一樣濃烈的,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讓我用一生來照顧你吧。不要重蹈爺爺的覆轍,不要讓我們在遺憾中度過此生。”霍仁言打開綠絲絨盒子,祖母綠寶石戒指在熠熠發光。
此時,曉雪已經理不清感情的頭緒,她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迷宮。
“你可以不用立即答應我,但是接下來,我會讓你慢慢看清自己的內心。”霍仁言目光如炬,窗外陽光清晰地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尤其在體系龐大的企業里,隨時掌握復雜人事關系信息是立足法寶。在曉淼進入霍氏集團工作的第一天,消息靈通的盧經理已經像對待皇親國戚一樣,屁顛屁顛地過來噓寒問暖了。
“阿呀,你就是曉淼吧?我姓盧,隔壁創意部經理,之前跟你姐姐共事過,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盡管來問我,啊哈哈……”盧經理緊緊握著曉淼的手,用熱情洋溢的笑容表示極大的歡迎。
“您好,盧經理,我剛過來,什么都不清楚,如果有您這樣的元老指點,那是再好不過了。”曉淼靈活地應付著。
“你是霍少親自引薦的人才,業務上肯定沒有任何問題,假如跟同事間有什么溝通不順暢的,盡管來告訴我,我幫你擺平。”盧有亮倒是開門見山。
“我覺得我們的公司氛圍很好啊,同事都很熱情,我很期待跟大家一塊工作。”
“你這里還缺什么沒有,如果缺什么,告訴我,馬上給你辦得妥妥的。”盧有亮拍拍胸脯。
“噢,不缺不缺,后勤部的王姐都幫我準備好了。”
“行,那你先忙,我這邊也有點事情,中午咱們一起吃個飯。”
“哎,好,好。”曉淼也想打好同事關系,忙不迭地答應了。
雖然今天是第一天來公司,曉淼很明顯能感覺到公司里的同事都把他當成特殊對象對待,這讓他感覺極為良好,在過去幾十年里,他跟隨父母東躲西藏,受盡了侮辱和悶氣,現在這種待遇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做事,出人頭地。
財務部倪經理拿著一疊資料,放在曉淼的桌子上,說道:“曉淼,這是我們公司這幾年的財務報表和報告,你仔細看看,盡快了解我們公司的狀況。霍少讓我好好帶帶你,其實作為部門經理,我也希望部門里的人個個能干,既然你是霍少親自推薦的,我相信你的業務能力,加油干!”
曉淼點點頭,說道:“嗯,倪經理,我一定好好努力!”
倪經理拿起曉淼桌上的相框,相框里曉淼穿著學士服,與曉雪站在一起,隨后他又放下相框,說道:“曉淼,以后還得靠你關照我了呀!”
曉淼笑笑,并不回答。
此時,一個明媚的女子遠遠走來,她黑色的眸子如一汪泉水在輕輕閃動,泛起的漣漪含著清脆的笑,粉色的唇如同泉水邊的蝴蝶,輕輕開合,露出脆生生的小碎牙。她身著藍色連衣裙,邁著輕快的步伐,背對著白色的墻,像是憑空走出來的女郎。
曉淼看得有些晃神,倪經理喊道:“月兒,你怎么來了?”
月兒笑道:“倪叔,這是新來的嗎?”
倪經理點點頭:“這是曉雪的弟弟,曉淼。”
月兒好奇地看看曉淼,說道:“噢……原來你就是曉淼呀!”
曉淼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全身微微發燙。
月兒爽朗地笑道:“我是霍仁言的妹妹霍月兒,很高興認識你。”說完,伸出手。
曉淼器械地握住月兒柔軟的手,感受到自己劇烈的心跳。
自從茶室表白后,霍仁言制定了一個自認為完美的“追妻”計劃。每天他早早起床,到曉雪最愛的包子鋪買早餐。這是曉淼告訴他的,自從他把曉淼引薦到公司,曉淼就把所有他知道的關于曉雪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一點不落地告訴他。買完早餐后,他把早餐掛到曉雪家門的把手上,發了一個暖心提示短信。當曉雪回復說“謝謝”時,他已經在菜市場到處轉悠,為她選購中晚餐食材,這些事情他不愿意找人做,覺得那樣不夠誠懇,盡管他可以直接邀請曉雪去高級餐廳,但以他對曉雪的了解,她肯定是要拒絕的,霍仁言不想給她拒絕的機會。快到中午的時候,霍仁言便拎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守候在曉雪家門口,厚著臉皮在她家做飯。長期在國外的生活經驗,讓他早早養成獨立自主的做飯燒菜能力,他專門請教自家酒店的大廚,把幾道出名的中式菜肴學得十分順溜,在曉雪面前展現廚藝絕對不在話下。做飯燒菜收拾的時間是可以拉得很長的,所以霍仁言幾乎一天時間都逗留在曉雪家中,咋一看,還挺像兩口子過日子。
“你不要再做這些了!”兩天后,曉雪終于忍無可忍提出抗議。
“那你需要我做哪些?”霍仁言調皮地笑道。
“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
“那我還是做飯吧,你總要吃飯的吧。”
“我可以自己燒,再不行,我可以叫外賣。”
“你自己燒,很辛苦,我心疼,叫外賣,不健康,我心疼,我總是要心疼的,所以還是由我來吧。”霍仁言這幾天練就了銅墻鐵壁的功夫,見招拆招。
“你明天再來,我就不開門、不回復了。”曉雪賭氣道。
“那我就燒好了掛在門口,你總不能浪費糧食吧,非洲孩子還餓著肚子呢。”霍仁言嘻嘻笑道。
“你到底想怎么樣呀?”曉雪哭笑不得。
“我就想這樣天天照顧你,天天看到你,每一天、每一刻,只要想你,抬頭就能找你。”霍仁言安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