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雪看著裴一，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又試探地問道：“你是說真的嗎？”

裴一坐直上身，認真地說道：“你看我像是開玩笑嗎？”

“我從沒聽你提起過這些呀？”曉雪驚訝道。確實，在學生時代，裴一專注學業，閉口不談男女之事，即便是一堆男孩子在后面追，也從不為所動。

“那是因為我喜歡的人，他的心一直在你身上，難道我要跟你說，我喜歡江辰，江辰喜歡你，我們三角戀？”裴一尷尬地笑道。

“可是你喜歡他什么呢？”曉雪實在不明白裴一為什么放著官二代、富二代不要，偏偏喜歡曾經一無是處的江辰。

“喜歡就是喜歡，沒有道理，喜歡是不能衡量的。”裴一說道，“你呀，就安心做霍仁言的少奶奶吧。”

裴一看看曉雪，又說道：“你懷孕之后，胸部大了不少呀，夫妻生活很甜蜜吧。”

曉雪嗔道：“討厭，你管好自己吧。出國后，你的尺度也變大了不少。”她依舊困在裴一與江辰的話題里。

裴一聳聳肩，說道：“我很OPEN的！不會被世俗觀念束縛住的。”

曉雪一直很羨慕裴一的灑脫，面對名牌大學的保送，她不顧家人反對，一聲不吭地跑到美國讀書，讀書期間，沒向家里要一分錢，靠著勤工儉學和獎學金一路直升博士。畢業后，拒絕家里安排的高薪悠閑的職位，堅持一個人在美國打拼，積攢下資本，自己開辦公司，現在已經是知名文創企業的老總。

今天早上臨走的時候，仁言說晚飯有應酬，不回來吃飯，結果晚上蔡阿姨剛把飯菜準備好，他突然進來，在門口喊道：“老婆，我回來啦。”

他興沖沖地跑進餐廳，看到裴一，愣了一下，說道：“這位是？”

“咦？仁言，你怎么回來啦，不是說有應酬嗎？蔡阿姨，再準備一副碗筷。”曉雪說道。

裴一望著霍仁言，十分客氣地說道：“你好！霍總，我們在昨天的協商會上見過。”

霍仁言似乎恍然大悟：“噢，對，怪不得覺得在哪里見過。”

“裴總跟我們家曉雪怎么認識的？”霍仁言夾了一大塊肉給曉雪。

曉雪搶著答道：“裴一是我的高中同學，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看人家現在已經是公司老總了，我還是個家庭主婦。”

霍仁言刮了刮曉雪的鼻子，說道：“你是霍家老總，還不厲害呀？”

曉雪忍不住笑道：“仁言，你知道嗎？裴一一個人在國外，沒跟家里要一分錢，靠勤工儉學和拿獎學金，讀到了博士，這點我最佩服她。仁言也是在國外長大的，這幾年才回國。”

霍仁言說道：“噢？裴總也是在美國嗎？”

裴一說道：“叫我裴一就可以了。我在美國呆了十來年，最近才回國。這么多年的一個人在國外，突然回來這么熱鬧，還有點不適應。”

霍仁言說道：“這幾年我們國內的發展環境越來越好，我覺得回來創業是明智之舉。聽說這家公司是你自己一手創立的。”

裴一道：“小公司，不像霍氏這樣的大集團，霍總一個人能挑起這么重的膽子，實在了不起。”

霍仁言說道：“叫我仁言吧。我這是趕鴨子上架，爺爺在世的時候，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還可以請教他老人家，現在他去世了，只能自己慢慢揣摩，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呀！”

曉雪擔憂地說道：“最近公司是不是有什么問題？我聽裴一說，她要買下我們的一個子公司。”

霍仁言淡淡地說道：“噢，那個子公司一直經營不太好，再投入只會繼續虧損，爺爺在世的時候就已經在談這個事情了，沒什么大問題，不用太擔心。”

接著，他又夾了些肉給曉雪，曉雪厭棄地說道：“不要了，太多吃不下。”

霍仁言說道：“你之前反應那么大，都沒吃什么東西，現在要好好補回來，這些蛋白質，對你對孩子都好。”

曉雪笑著對裴一說道：“他這是把我當成母豬養。”

霍仁言道：“我這是把你當成公主養。”

裴一說道：“你們這是在我這只單身狗面前撒狗糧嗎？”

霍仁言道：“裴一還沒有男朋友嗎？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像你這么優秀的女性，追求的人應該很多呀。”

裴一笑道：“工作太忙，沒有顧得上個人感情，就剩到現在了。”

霍仁言道：“像你這樣的優質女性，怎么能用剩呢。我身邊有幾個男性不錯，就怕你看不上”

裴一說道：“等忙過這陣子再考慮這些吧。現在，公司剛剛起步，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曉雪在邊上默默吃肉，沒有說話。

飯后，曉雪堅持自己下廚做甜品，把蔡阿姨趕出廚房，一個人忙前忙后。

霍仁言與裴一坐在客廳里。

裴一道：“我沒想到跟曉雪結婚的人是你。”

霍仁言冷笑道：“私人生活跟我們的合作應該沒有關系吧。”

裴一道：“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霍仁言道：“我覺得我沒有必要跟你解釋。”

裴一冷著臉道：“有一個原則，我必須跟你說清楚，不能做傷害曉雪的事情，她已經夠苦了。”

霍仁言道：“她是我的妻子，我比你更想保護她。這點你放心。”

曉雪端著湯水，快步走出廚房，開心地說道：“來，快嘗嘗我的手藝。”

霍仁言立即上前接過來，說道：“這種體力活讓蔡阿姨做就可以了嘛。”

“再不動動，我真的要成豬了。”曉雪說道。

在一旁見此情景，裴一懸緊的心，略有寬慰。她想到了江辰，那個做事只顧古道熱腸、不計后果的沖動大男孩，長大了嗎？裴一在古板的家庭長大，從小到大都是按照父母的安排，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高中畢業，她毅然決然地前往國外，這其中原因除了想擺脫父母的控制，還想忘記江辰。這么多年，裴一談過幾個，但都無疾而終，大概心里還留著這個男孩的影子，所以沒辦法全情投入。

從曉雪家中出來后，裴一在別墅區緩慢步行，涼風習習，兩邊的香樟樹發出沙沙的聲音，樹影婆娑，肥大的月亮在影子中間晃來晃去，亮堂堂的，把人照得心頭清涼。

“裴一？”樹影打在江辰的臉上，掩蓋不住他分明的棱角，他驚道：“是裴一嗎？”

裴一本想裝出偶遇的樣子，但她不想掩飾她繞著別墅區，從東到西，走了三個公里，特意來找他的目的。

“江辰”裴一柔聲道，“我回來了。”

確認后，江辰興奮地喊道：“稀客，稀客呀，進來坐。”

裴一看看他牽著的那條柯基，說道：“你要出去遛狗嗎？”

“不，我剛回來，快進來吧。”江辰把狗栓在院子里，打開門。

客廳里，江辰倒了一杯蘇打水，放在裴一面前，說道：“蘇打水，沒變吧。”

裴一說道：“沒變。”

“那時候，每次請你幫我跟曉雪打掩護的時候，你都要求喝一杯蘇打水，哈哈。”

“曉雪結婚，你去了嗎？”

江辰眼神瞬間暗淡下來，慘笑道：“愛人結婚了，新郎不是我。我做不到那么大方。”

“你現在都在這里嗎？”裴一問道。

“嗯，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有個女兒吧。我現在盡量接一些不需要走那么遠的戲，多陪陪她，這里的教育、環境各方面都不錯，她在這里生活比在BJ開心。”

“你就打算一直這么下去嗎？”

“目前先這樣吧。拍戲太磨時間，不自由，我打算慢慢轉幕后。”

“我是說你一個人帶著女兒？就這樣嗎？”

“那還能怎么樣？”江辰打著哈哈，“不說我了。你呢，怎么樣？當年一聲不吭地出國，這么多年，也不聯系我們，太不夠義氣了啊。我那個一直惦記你的兄弟都結婚了。”

“我呀，這不是一直忙嘛，忙著學業，畢業后，又忙著事業，忙得團團轉呀。”裴一說道。事實上，這么多年在國外，這種心酸又豈是三言兩語講得清楚的，原以為自己見到江辰會訴說這么些年的遭遇，就像當年坐在海邊，跟他哭訴家里的束縛，只是她已經習慣了打碎牙齒和著眼淚吞進肚子里，就算她在腦海中想了許多遍，與他重新相見的場景，演練了許多次對話，最終說出來的，也只是輕飄飄的一句，無關過往，不帶悲喜。

“你的手怎么了？”裴一注意到江辰的手臂上有一大塊新疤，像是舊傷疤又撕裂的樣子。

“嗨……前段時間拍戲，摔到了，本來已經好了，結果今天又不小心刮到這里，就變成這樣了。沒關系，我皮糙肉厚的，過兩天就好了。”

“那怎么行，這么一大塊疤，家里有消毒藥水嗎，表皮傷口要處理好的，不然容易感染。”裴一到處看，催促江辰把藥水拿出來。

江辰雖然對自己粗枝大葉，但在照顧人方面卻是非常細心的，女兒平時經常有個磕磕碰碰，他擔心保姆照顧不周到，都會及時準備好藥水、常備藥，反復叮囑保姆，自己也經常翻查女兒的用品，看看是否需要更新。他耐不住裴一催促，只好把藥水找出來。

裴一把江辰拉到浴室，用生理鹽水反復沖洗他的傷口，再用干毛巾把手臂擦干，又用紗布吸干傷口上的水，接著把碘伏倒在干凈的紗布上，用沾著碘伏的紗布包在江辰的傷口上，她小心翼翼地減掉膠帶，生怕再把傷口碰到。這個過程是如此緩慢和漫長，空蕩蕩的浴室里格外安靜，只聽到水聲和剪刀聲在回蕩。

裴一的眼睛是中國傳統女性的丹鳳眼，不大，睫毛很長，眼白少，眼瞳大，足以攝人心魄，她盯著江辰，輕輕地吻在他的唇上，說道：“我剛才的意思是，以后，你要把我考慮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