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為什么在曉雪生產那天被警察帶走問話,霍仁言一直三緘其口,無論曉雪怎樣逼問,甚至發脾氣,他就是避而不談。曉雪感到失望至極,并不全是因為霍仁言的缺席,而是她覺得與霍仁言之間毫無夫妻間的信任感,她回想起跟霍仁言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發現自己并不了解他,每次都是吃吃玩玩、開開心心,但仁言從未在她面前表現過任何喜怒哀樂,從來都是平靜如水,兩個人也從未深入談談自己的想法,哪怕是興趣愛好,她甚至不知道仁言愛吃什么,愛玩什么。曉雪以前并不是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她總是把原因歸咎于認識的時間太短,等著時間去解決這些問題,但現在遇到這么大的事情,霍仁言依舊不言不語,完全沒有把她當成一個知心人對待,這實在讓她很難過,以至于懷疑他是否真正把自己當作他的妻子。
月子期間,曉雪不知是因為思慮過度,還是因為生理原因,奶水特別少,孩子餓得哇哇大哭,月嫂只能泡奶粉給孩子,曉雪心里著急,卻又無能為力,自責得每天流淚。霍仁言時而在家陪伴,時而突然不見蹤影,每次回來問起時,都說有事情,這讓曉雪愈加得憂慮過度,她時常望著窗外,看著月嫂在她面前忙前忙后,自己卻什么都做不了,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也不是一個值得愛的妻子,更不是一個孝順的女兒,情緒十分低落,甚至想到自殺。剛開始,她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到后來,她竟覺得自殺未嘗不是一種解脫的方式。
有一天,霍仁言又突然不見蹤影,孩子又開始哇哇大哭,月嫂說是肚子不舒服,揉揉就好了,曉雪覺得如果揉揉就能好,為什么揉完了還能哭呢?她呆呆地想著這些,不知不覺下床,走上房頂,往下望,陽光刺得她眼睛都睜不開,額頭開始灼熱,她從房頂往下望,想到如果跳下去,應該鮮血淋漓,那孩子今后將被人戳著脊梁骨說“媽媽自殺了”。
曉雪正胡思亂想著,江辰在底下大叫,“曉雪……”接著立即沖上來,緊張地慢慢靠近她,柔聲說道:“傻丫頭,你站那么高干什么?快下來!”
曉雪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居然站到了欄桿邊上,再往前靠一點,就很可能掉下去,她看著江辰,說道:“辰哥哥,我覺得好累……”話還沒說完,兩行淚便止不住地流下。
江辰嚇得大氣不敢出,說道:“天大的事情,有辰哥哥在,不用怕。”
曉雪繼續哭著搖搖頭說道:“不,我好像走進了一個死胡同,什么都做不好,孩子帶不了,仁言我也不了解,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江辰的心吊在嗓子眼,說道:“傻瓜,你怎么會這么想呢?你已經很棒了,孩子那么可愛,我剛才還見到他喝完奶,在睡覺,笑得很甜,臉上肉乎乎的,長得很漂亮,像你……”
“小時候玩過家家,你總是會把娃娃打扮得很漂亮,說要把世界上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他,還用橡皮泥做成很多糖果、點心,你很喜歡吃這些小零食,因為你覺得這些零食很甜,不苦。可是叔叔阿姨總是不給買,我就偷偷買了給你,你吃完后說,以后你的孩子不能再受你那樣的苦,這些,你都還記得嗎?”
江辰一面絮絮地回憶著,一面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眼看著跟曉雪觸手可及,他緊張地咽了一下,把手伸到曉雪面前:“乖,把手給我,孩子想媽媽了,你快下去看看他。”
曉雪呆呆地問道:“孩子哭了嗎?”
江辰說道:“孩子找媽媽呢!他到處聞,想聞媽媽的味道。”
曉雪想起她可愛的孩子,剛出生的時候,眾人就說他像媽媽,長大后肯定是個美男子,于是說道:“那我去看看。”
江辰高興地說道:“對,對,我們去看看孩子。”接著,一個箭步上前,把曉雪拉下來,他這才松了口氣。
到房間后,蔡阿姨看到他們兩個,愣了一下,說道:“曉雪,你去哪里了?”
江辰把曉雪安頓好,拉著蔡阿姨到走廊里,低聲說道:“曉雪情緒不大好,剛才站在房頂上,我怕她有點產后抑郁,你看緊點。我去找醫生。”江辰在照顧人的方面總是很細心。
蔡阿姨剛才在廚房里忙著,沒想到才一會功夫,曉雪居然爬到房頂上,她嚇了一大跳,慌忙點頭。
江辰剛踏出門,就撞上曉淼,曉淼神色慌張地說道:“辰哥哥,我打聽到了,霍仁言因為商業犯罪,被帶過去問話,現在證據不足,拿他沒辦法,萬一證據齊了,那就難說了。”
江辰皺了皺眉頭,說道:“這些先不要對你姐說,她的情況不太好,我現在去找醫生。”
曉淼驚道:“她怎么了?早上我看她還好好的。”
江辰說道:“有點產后抑郁,這些你可能不太懂,好好陪陪你姐。”江辰拍拍曉淼的肩后,匆匆出去。
江辰離開后不久,還未等曉淼坐下與曉雪聊上幾句,門鈴急促地響起,一遍一遍地催,蔡阿姨用圍裙擦著手,從廚房跑出來,念道:“來了來了,誰呀,按得這么急?”
打開門,兩個警察站在門口,問道:“這是霍仁言住處嗎?”
蔡阿姨愣楞地說道:“是,你們有什么事情嗎?”
其中一個警察說道:“你是他的家人嗎?”
蔡阿姨想了想說道:“你們有什么事,跟我說吧。”
警察拿到一張紙,說道:“這是逮捕令,霍仁言涉嫌一宗商業犯罪,如果你見到他,勸他自動投案。”
蔡阿姨沒想到事情居然這么嚴重,連忙說道:“你們等等!”轉身跑進屋內。
她剛跑到房間門口,猛然想起江辰說的“產后抑郁”,就兀自鎮定,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說道:“曉淼,阿姨這有個東西找不到,眼睛全花了,你過來幫阿姨找一下。”
曉淼點點頭,走出房門。蔡阿姨便把他急急地拉到房門口,面對警察,雖然曉淼早已清楚霍仁言的事情,但他沒想到證據已經齊全,假如霍仁言真的逃走,那么接下來,姐姐怎么辦呢?遲早是瞞不住的。
曉淼送走警察后,關上門,轉身就看到了曉雪。
曉雪似乎很鎮定,她說道:“是不是仁言出什么事情了?”
曉淼找不到理由搪塞,只好據實說道:“警察說姐夫涉嫌一宗商業犯罪。”
“商業犯罪?什么商業犯罪?”曉雪焦急地問道,“他為什么要犯罪?”
曉淼支支吾吾地說道:“聽說,聽說,他故意做低子公司的市值,把子公司賤賣,自己又在外面注冊了一個皮包公司,便宜買入。”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曉雪實在不明白,她已經決定把公司股份還給他,為什么仁言還要這樣做。
曉淼繼續說道:“那些股東發現后,就直接報案了,股東們早就不服姐夫,以前因為有霍老太爺撐著,所以股東們讓著他,現在霍老太爺不在了,股東們就不管不顧了。”
“不服?你姐夫管理公司這么辛苦,股東們有什么不服的?”
“嗯……公司這幾年經營不太好,上次碰到你的同學畢精,他似乎也不太滿意。姐夫在很多事情上,搞一言堂,不聽大家意見,結果經營不善,大家應該是滿肚子牢騷了。”
“怪不得他最近總是悶不吭聲的,發生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訴我。我真的不明白仁言為什么要這么做?”曉雪忍不住失聲痛哭,按照她的性格,她實在不愿意在弟弟面前表現出柔弱的一面。
“我也不明白。”曉淼搖搖頭,說道,“現在警察到處找他。打他手機,也打不通。”
“他早上走的時候還說很快回來的。”曉雪突然想到什么,停止哭泣,說道:“假如,我賠償股東們的損失,那是不是可以撤訴,內部解決?”
“這個要問律師。”曉淼說道,“上次公布霍老太爺的遺囑,那個張律師,應該很有經驗,我們找他問問吧。”
曉雪已經六神無主,完全失去思考力,她一聽曉淼這樣說,馬上點點頭,說道:“對,找張律師。”
江辰帶著一名中醫師從門外進來,看到他們的神情,心想肯定發生事情,他擔心多問會刺激曉雪,便假裝不知情,笑道:“曉雪,這個古醫生是我的朋友,他聽說你不太舒服,就跟著我來看看你。”
古醫生看過曉雪后說道:“凡事看開點,沒什么事情解決不了的。有哺乳嗎?”
曉雪苦笑地搖搖頭。
古醫生笑道:“那更好,趁著這個時間,好好養神,孩子需要一個精力充沛的母親。我給你開幾幅安神的藥,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