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蓮院的路上。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端木睿問道。
“還能怎么辦,見招拆招唄?!蔽业坏?,但是內心慌得很。
“你不害怕嗎?”
“有什么好害怕的,那些事我又沒做過,我又不是不占理。”
“你一個人能行嗎?”
“怎么,”我停下來看了一眼端木睿,“你要站在他們那邊?”
“我不是這個意思……”
“無所謂?!蔽业?,“又不是沒有一個人過。”
“這話什么意思?”
“與你無關?!?/p>
我不再理會端木睿,只踏步前往長蓮院。
當下這個情況,趙婧茹雖然看似“捉奸在床”,但是當時在踏雪院沒有看見老將軍夫人,就說明趙婧茹是臨時回來的。
既然如此,那就說明老將軍夫人對此事也是一知半解,此時定然全是聽從趙婧茹的一面之詞,加上趙婧茹那邊還有端木昱,老將軍夫人此時會完全站在他們那邊也是完全合理的。
然而,我雖然沒有做過這種事,我還是不能把自己被下藥這件事說出來,不然丟人的就不僅僅是白鈴蘭了。
從白鈴蘭沒有名節開始,她會一直墮落下去,永遠無法翻身。
所以無論如何我不能在將軍府丟掉白鈴蘭的體面,更何況還要給琉璃報仇!
更何況我也是受害者!
我必不能任人無端陷害!
長蓮院里,剛進院,便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迫感。
我定了定,踏步進屋。
屋里,老將軍夫人端坐在正廳,端木昱跪在大廳里,趙婧茹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她身邊,則站著毆打琉璃的壞女人。
“姑奶奶?!蔽疑锨靶辛艘欢Y。
“奶奶?!倍四绢R残辛艘欢Y,繼而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
“蘭兒,怎么沒見你的侍女?”老將軍夫人問道。
“姑奶奶,我正想說起這事兒!”我滿臉憤恨道,“今天下午我去玉樟院,孰料回來時卻發現她——”我一下指向趙婧茹旁邊那個女子,“竟對著我的侍女大打出手!如今,我的侍女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我想問,大堂嫂,今日之事你如何解釋???”
趙婧茹顯然沒想到我會先聲奪人,愣了一下,很快就道:“你的侍女勾引主子,還給主子下藥,我不過是小施懲誡罷了。”
“既是我的侍女,她犯了錯也該由我來處罰。”我冷聲道,“更何況她沒有犯錯!”
“她以下犯上,對主子下藥,此是大罪?!?/p>
“你說下藥,有何證據?”
“明明就是你這毒婦,給我下藥!”端木昱突然惡狠狠道。
“哼?!蔽依湫σ宦?,“一時說是我的侍女下藥,一時又說是我給你下藥。你們誣陷我之前能不能先商量好?”
“你!”端木昱一時無言。
“我相公被人下藥,若不是你那侍女給他下藥,他怎會如此?”還是趙婧茹有頭腦,一句話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且不說我侍女一直待在踏雪院并未出去,便是這下藥,又從何說起?可有人證?可有物證?”我問道。
“人都在踏雪院找到了,你別睜著眼說瞎話?!壁w婧茹嗤笑一聲,仿佛我在說些不可理喻的話。
“人?什么人?”我就是要睜著眼說瞎話,就是要無理取鬧。
趙婧茹面色變了一下,但是很快便面色如常。
不過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整個將軍府只有踏雪院不需要修繕,而我今日回去時卻發現你在我院中,還讓這不知來路的粗鄙婦人欺辱我的侍女,我想問,大堂嫂,我自來將軍府,可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惹得你對我這般怨恨,還對我的侍女大打出手?”說著我直接跪在老將軍夫人面前,繼而鼻子一酸,眼眶微紅,流下淚來,“姑奶奶,我身子本就不適,全是琉璃在照顧著我,對我不離不棄。如今大堂嫂趁我不在對我侍女大打出手,別說她是從小受父親安排照顧我的貼身侍女,便是普通侍女,也不能毫無理由的受此番屈辱……”我哭著道,“姑奶奶,您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
“你……”趙婧茹雖有話說,但是卻也不能開口。
因為是端木昱出現在踏雪院,若是真說出來,反而對他們不利。
“我被下藥,整個將軍府除了你,又有誰能對我下藥?”端木昱冷聲道。
“將軍府那么多人,你怎么確定就是我給你下藥?”
“因為你圖謀于我!”
“……”我不能笑,我不能笑。
我穩了穩心緒,嗤笑道:“大堂兄這真是無稽之談,我心里早有意中……”
“蘭兒,你大堂兄確實被人下藥了,昏迷到現在?!崩蠈④姺蛉送蝗婚_口道,“直到我回來了,才被叫醒的?!?/p>
“什么?”我驚訝道,“何人所為?那為何大堂兄卻跪著?”
“何人所為暫不知道。”老將軍夫人道,“他跪著是因為他沒有小心謹慎,被人下藥,賊人趁虛而入,偷了你大堂嫂的首飾。”
“什么!”這下我真的有點驚訝了。
“既是如此,我就更不知道了?!蔽揖従彽?。
“你今日未時去哪里了?”趙婧茹開口道。
“你在懷疑我?”我轉頭給趙婧茹一記眼刀,繼而委屈地對老將軍夫人道,“今日我吃完午飯便去玉樟院找二堂兄玩了?!?/p>
我看了一眼端木睿,可是后者卻不為所動,也不開口,反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看到他這個狡黠的笑,我背后一涼。
他不會這個時候反水吧?!
老將軍夫人也看向端木睿。
“那你的侍女琉璃呢?”趙婧茹道。
“因為天氣冷,我便讓琉璃待在踏雪院準備手爐。”我道。
“既是如此,那自始至終你都是一個人嘍,根本沒有人能證明你在玉樟院?!壁w婧茹冷笑道。
我沉默無言。
“我看便是你在此期間給阿昱下藥!”趙婧茹怒聲道。
“大堂嫂說這話未免太過武斷,你是親眼所見嗎?便誣陷我下藥?!蔽依渎暤溃岸椅遗c你們素來無冤無仇,我為何要給你們下藥?”
“這很簡單?!壁w婧茹道,“將軍府和宰相府許多年前曾定有娃娃親,而如今你看阿昱從鄉下而來,看不起他,所以給他下藥。至于首飾,肯定是你那侍女在下藥之后見財起意,手腳不干凈,偷走的!”
趙婧茹知道此時不能提端木昱的事情,但是為了做實我給端木昱下藥這件事,她這理由也足夠蹩腳。
“大堂嫂此言差矣,且不說定親之事我已經跟姑奶奶說明原由,既然大堂兄已經成親,那肯定是做不得數?!蔽业?,“便是我已心有所屬,何來給大堂兄下藥之說?”我又道,“更何況我乃將軍府小姐,珠寶首飾多到用不完,我侍女的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怎么可能看上你那些小家子氣的東西?”
“那我且問申時至未時你究竟在何處?”趙婧茹道,“不會是在玉樟院吧?”
“自是如此?!蔽业?。
“可是,為何下人說端木睿未時末才回來呢?”趙婧茹冷笑道。
一時間,整個屋子里的人都看向端木睿,在等他一個答案。
“我確實是出去了,大概未時三刻左右回來的。”
端木睿的聲音仿佛一把冰錐,直直的刺入我的身體。
一時間我只覺手腳冰涼。
他果然還是與女主走到了一起。
我看著他,看著他那滿含笑意卻深不見底的眼眸,一時心落到谷底。
果然,人心不可測,不可測啊……
“我自是沒有見到二堂兄?!蔽曳€了穩心緒,緩緩開口道,“不過我確實待在玉樟院。”
“你有人證?”趙婧茹冷笑一聲,“端木睿未時三刻才回來,府內沒有人說見過你去玉樟院。”
“將軍府都在修繕,我去玉樟院時小心翼翼,避開那些施工的地方,自然沒有人見到我?!蔽业?。
“那便是你……”
“不過?!蔽掖驍嘹w婧茹的話,“我一直待在玉樟院卻是真有其事?!?/p>
“你有何證據?”
“姑奶奶,方才我來時發現自己的頭簪不見了,許是落在玉樟院了。”我道,“若是不信,姑奶奶大可派人去玉樟院找尋一番?!?/p>
無論是誰去,都能在玉樟院端木睿的床底下發現一枚發簪,因為那是我在換衣服的時候故意掉的,本來是想后期找個由頭去找他,以表明我的心意。
如今他果真是反水投靠了趙婧茹,我想我也沒什么可留戀的了。
“你在玉樟院做了什么?為何會無緣無故掉落發簪?”趙婧茹冷聲問道。
“自是百無聊賴,不過……”我話峰一轉,手指趙婧茹,“未時末二堂兄突然回來跟我說看見你的人在踏雪院,我便連忙趕回去,卻沒想到竟看見你在欺負我侍女!”
我轉身哭著對老將軍夫人道:“姑奶奶,如今琉璃身負重傷,昏迷不醒,您讓我如何向父親交代啊……”我見老將軍夫人有些動容,又連忙道,“我倒希望受盡凌辱的是我,昏迷在床上的是我,我本就身子孱弱,再受點傷也不算什么,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無能為力,心痛不已……”
“蘭兒,你是將軍府的貴客,自是不能讓你受屈辱。”老將軍夫人連忙扶起我,關懷的看著我道。
“那為何大堂嫂無緣無故要打我的琉璃?”我哭著道,“就憑她自認為是琉璃給大堂兄下藥?”
“整個將軍府除了你,還有誰有本事給大少爺下藥?”趙婧茹道,“府中下人都是恪守本分之人,便是那些前來修繕的工人,也是信得過的,有誰會心存歹意給人下藥?”
“姑奶奶,方才您也說了大堂嫂的首飾也不見了,若是琉璃下藥,那為何不拿走首飾遠走高飛,反而留在踏雪院等著被大堂嫂凌辱?”我哭著道,“姑奶奶,你一定要嚴查此事啊,嗚嗚嗚……”
“好…好……”老將軍夫人看著我哭成這樣,心疼道。
“若查出來不是琉璃,我要大堂嫂給琉璃跪下道歉……”我又哭著道。
“這……”老將軍夫人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白鈴蘭,你不要欺人太甚!”端木昱怒道,“明明就是你派你侍女給我下藥,你如今反倒賊喊捉賊!”
“大堂兄,你若是真有證據,盡管拿來便是?!蔽铱拗溃霸在E嫁禍于我對你有何益處?”
“不是你還能是誰?”端木昱冷聲道。
“鈴蘭還是那句話,若真是我們,還請大堂兄拿出證據來,若是查出來不是,又如何?”
“若是你們,便是琉璃以下欺上,按家法要亂棍打死?!壁w婧茹冷聲道。
亂棍打死?
好一個亂棍打死!
趙婧茹,你也是從底層爬上來的人,如今卻說得出這番話來。
“若是我們,姑奶奶您大可讓大理寺將鈴蘭帶走,鈴蘭甘愿受罰?!蔽宜闶强闯鰜砹耍麄兙褪菬o理取鬧,便哭著道,“若不是我們,還請姑奶奶讓鈴蘭家去,如今鈴蘭已無法再受此屈辱……”
“蘭兒……”老將軍夫人心疼的看著我。
我見她有些猶豫,便知她想站在端木昱那邊。
唉……
想在這深宅大院里求點公平公正,怎么就那么難?
“姑奶奶……”我大哭一聲,轉而兩眼一黑,暈倒在老將軍夫人腳邊。
“蘭兒!蘭兒!”老將軍夫人急切的呼聲在我耳邊響起。
突然,一雙手有力的將我抱起。
”來人,今日給我徹查此事!“老將軍夫人怒道,“若是蘭兒有什么三長兩短,你倆也逃不了干系!”
非得我暈了你才肯下定決心查一查這件事嗎?
唉,老太太果然還是老太太啊……
不知過了多久,我只感覺抱我的力氣越來越大。
“你是想讓我窒息而死嗎?”我慍怒道。
“你竟然沒有暈過去?”端木睿道。
“你這不是廢話嗎?”我睜眼,看著他那故作驚訝的表情,“好了,該放我下來了。”
“做戲要做全套,你不知道嗎?”端木睿笑道,“你為何要裝暈?”
“那種場合,都吵成那樣了,我不裝暈還能怎么辦?”我知道他說的有些道理,但還是慍怒道。
“你裝暈為何不提前告知于我,你知不知道方才真的嚇到我了。”端木睿道,“若不是抱你的時候發現你身子有些僵硬,我怕我控制不住殺了他們所有人……”
真的嗎?我不信。
“我為何要告訴你?”我道,“我還沒有怪你叛變于我,和趙婧茹他們沆瀣一氣?!?/p>
若不是我早有準備,今天早就被趙婧茹給冤枉死了。
“我知道你那么聰明,自然會有應對之策?!倍四绢Pχ溃皼r且我回來的時候已經被人看到,若是此時撒謊,豈不是嫌疑更大?”
確實如此。
我并沒有再說話,只是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暖意,閉眼道:“阿睿,你走慢點,我想多休息一下?!?/p>
端木睿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么說,頓了一下,繼而便輕聲道:“好?!?/p>
此時此刻,我只覺疲憊不堪。
這幾天的事情太過復雜,我真的好想一走了之。
原文中本應該在女主身上發生的事情,按照目前的進度來看,全都一一應驗了。
從摔倒被查出懷有身孕,到被人下毒昏迷不醒,再到現在的男主被人下藥,被發現于踏雪院。
這些事情本來應該是白鈴蘭所為:在女主必經之路上撒珠子使其摔倒;給女主下藥讓其昏迷,差點沒了孩子;最嚴重的是趁女主外出之時誘騙男主到踏雪院,給他下藥,然后讓他和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與男主發生了關系,本以為能讓端木昱娶自己,可是卻被女主識破。
可是這些本應該是我做的事情,我一件事都沒有做過,卻還是發生了啊,怎么會這樣呢?
難道這就是原文的力量?
即使文中之人出現有違原文的行為,但是該發生的一些事情終究還是會發生的?
如此說來,難道我的命運就只能是身首異處?
若真是這樣,那我這些天所做的努力算什么?
可若不是這樣,那這幾天發生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我在老將軍夫人、端木睿面前說盡好話,想逃離將軍府,還差點被端木睿給掐死。甚至于今天琉璃被人所害,被端木睿陷害,還被趙婧茹毆打,這些都是原文沒有出現的內容,可是它又確實發生了……
如此看來,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雖然與原文有關,但是還是出現了些許偏差。雖然結果都一樣,但是過程不對。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再做一些其他的事情,讓自己趁早離開將軍府?
可是,雖然過程不同,但是結果還是一樣的,該發生的事情,兜兜轉轉都會發生。
那即使我做出了相應的反抗,是不是最后都會有同樣悲慘的結局和下場?
那我此時究竟是順勢而為,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像原文所描述的那樣的反派;還是應該積極起來反抗,反抗這本書所給予我的命運?
唉……
命運為何總是要愚弄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