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傷的太重了。怎么會傷的這么重?”婧妍又說出了個第一次見他,就是撿他回家的那個晚上,幾乎一模一樣的問話。
她問他,你怎么傷的這么重?
是醫者對病患的問詢嗎?如果是的話,那么只是這樣嗎?就沒有其他的了嗎?
游晏感覺到自己心理的變化,那晚她問自己的時候,他滿心裝的是對這個陌生女子的半信半疑,畢竟任誰說,都是很難相信的吧。他綁架了她,要挾她不準出聲,而且是在漆黑的夜晚,哪個女孩會不害怕?若是換做了旁人,估計嚇都嚇死了吧。可是婧妍就是在這種時刻、在這之后,對著他伸出援手的。
一模一樣的問話,其實沒隔多久,可是游晏心里有了一絲,時光流轉的不真實感。仿佛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她就像個老朋友一樣,關心、關照和關愛著他的身心。是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心靈。她關心自己,這是他從未品嘗過的感覺。
他感覺到她的手正拂過他的傷口,本來應該是很疼的,可是現下他好像感覺不到了。只覺得很溫暖,那是她手的溫度,還有就是,經由他的背,傳遞到他心里的愛。
他忍不住回身,抓住了婧妍的手,他回頭看著她,眼神復雜,但不難看出,里面有深情,也有含情脈脈。仿似是鹽粒撒進溫水當中,迫不及待地想要融化一般。游晏覺得自己就是那鹽粒,在遇見婧妍這杯溫水以前,他總是嗆人得很,他雖然有提味的功效、可以讓菜品變得更加美味,可是他不愿意那么去做。
從小,他看過太多世態炎涼了。還有黑幫里的人情冷暖,他之所以那么堅定地守住天鷹堂,是因為他的義父拿真心待他,教他讀書,培養他做事,也許義父并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愛,可是他覺得義父是愛自己的。盡管感受比較微弱。
但是婧妍就特別不一樣,她是如此地溫柔,在關心他的傷。之前每次受傷了,他想的都是極盡可能去隱藏,他是天鷹堂的堂主,他承載著大家,所以他不能弱,至少不能展露在大家面前。
殷紅倒是看到過幾次他受傷,但情況要么是他們一起出任務,受的傷,殷紅自然而然會知道,殷紅膽大心細,但處理傷口她并不擅長,但比起游晏的隨意對付,她還是要好上許多的。所以,往往在這種時候,都是她幫助游晏處理,所以游晏跟她并不見外,兩個人一起面對外面的風雨,也偶爾會一起承擔傷痛。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殷紅無意間撞見的。也許是因為游晏總是讓自己受傷吧,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就安排殷紅偶爾會撞見。她時常看到他一個人處理傷口,但處理不利索的樣子,很多時候是因為傷口的位置,在背上或者是腰上,他自己夠不到,加上他本身就不大會處理傷口,這是醫學范疇,他哪里懂。
如今他身上已是新傷加舊傷,可謂是層層疊疊。
這也是現下婧妍看到的。掀開他的衣服,看到的是他并不平整的后背,背上有好多處傷,深淺不一,婧妍覺得這些傷刺痛了她的眼睛。或許是出于醫者的本能,她覺得自己的心臟泛起了一絲疼痛,但是獨屬于醫者的冷靜、理智,還有睿智,都在及時出現并喚醒她。
腦子里有一個聲音在提醒她,趕緊幫他處理傷口,而不要想其他的,更不要任由自己的思緒憑空泛濫。
她及時接收到了這個信號,也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我現在要給你換藥,你先放開我。”婧妍輕輕一掙,游晏的手就松開了。他本來也沒用力握她,只是怕她跑了而已。
游晏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重新伏在桌子上。沒有了眼睛的幫忙,他只能去感受婧妍了。
婧妍的手法十分專業,上一次,那個夜晚的時候,因為心里滿是戒備,所以不太有感受,只覺得傷口就是傷口,它被處理好了,那就行了。
回到天鷹堂以后,他就馬不停蹄地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去,他感覺自己已經落下了很多工作,因為受傷的緣故。
所以更加無暇關注自己的身體了,忽略它、看不見它,似乎已經成為貫穿他人生這么多年的一個習慣了。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他必須讓自己精神起來,把所有該要處理的事務都處理完、處理好。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也許是身體太過疲憊了,不只是因為這一次的受傷,而是來自于經年累月的累積,它已經負擔不起了。所以當婧妍溫柔地撫過他受傷的皮膚的時候,他的身體里,好像有什么,也許是細胞,也許是組織,也許是別的什么,太專業的醫學名詞,他不懂,總之他覺得他的身體非常急迫地想要靠近她,想要被關心。
他的身體,非常非常需要有人關心它。這是他所感覺到的,也是他此刻最真實的感受。
他感覺到自己有些累,有些想要沉沉睡去,幾乎是在這個想法剛出現不久,他的頭就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
當然,這只是他想當然地以為,而不是真的。真實的情況是,他的頭磕在了一個柔軟的肉墊上,那是什么?
只有可能是婧妍的手。
婧妍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在他的頭和桌子之間攔了一下,他這才沒磕到冰冷的桌面上。
整個會客廳都靜悄悄的,不負往日的喧囂和熱鬧。
婧妍是一個感受力特別強的人,她總是能透過一些物件,或者是這個人的現狀看到一些背后深層次的東西。
這間會客廳……婧妍環顧了一下四周,她讓自己閉上眼睛感受一下。
感受到了什么?
這里大概曾經很熱鬧吧。
“你在看什么?”游晏悠悠轉醒。
自己這是怎么了,竟然睡著了。還是在旁邊有人的情況下。這個女孩子,他們明明才剛剛認識,如果按會面次數來說,今天才是第三次吧。
第一次是她救了自己,那個晚上。這毋庸置疑;
第二次是轉天早上,她跑過來,質問他,她爹去了哪兒?那一次幾乎都沒有對上話,她就暈倒了,在自己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