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六年三十一日。
晚上吃完飯的時候，高格對高雯雪說:“雯雪，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
“什么事？”
“航空公司給的那四十萬，我把它捐給山區(qū)里的小學(xué)了。”
“什么！那可是二哥留給我們的四十萬啊！你說捐就捐了？”
“對。”
“你瘋了嗎，老爸？我們現(xiàn)在日子苦成這樣，你還有心思去給別人捐款。”
高格勃然大怒，說:“難道你眼里只有錢嗎？以前沒有四十萬，我們不照樣過嗎？現(xiàn)在四十萬沒了，我們兩個人還是照樣過啊，而且還可以過得更加輕松。”
“你真是瘋了，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父親？”
“聽著雯雪，爸爸希望你能變成一個心地善良的人，而不是鉆到錢眼子里去了，爸爸發(fā)誓，從今天開始爸爸不會讓你吃一點苦的。”
高雯雪沒有回答。
高格也暗自嘆了一口氣。
這時，唐老二恰好給高格打了電話，高格來到外面接電話。
“喂，老格，你說的那個人就是個流浪漢，他沒有家，聽人說兩個月前剛到我們這兒的，現(xiàn)在肯定跑了。”
高格氣得對著走廊上的墻狠狠地打了一拳，然后掛斷了電話。
不久之后，孟文也打來電話。
“已經(jīng)盡力了，完全那個找不到那個騙子，下次注意點就行了。”
還會有下一次嗎？高格第一次被逼到這么絕望的地步。
高雯雪覺得還在氣頭上，就來到走廊上找到正在抽煙的高格挑刺兒說:“老爸，你怎么還不籌備籌備幫二哥辦喪事啊？你難道想讓他變成沒有歸宿的鬼魂嗎？”
高格看向夜空的頭轉(zhuǎn)了過來，對高雯雪說:“高耀沒有死。”
“你開什么玩笑？”
“高耀還沒死，我找人算了一卦。”
“算命的話你也信，我看你是當了封建主義的奴隸，要一輩子被鬼神死死掐住脖子。”
高格無話可說，只好像個啞巴一樣。
高雯雪又說:“說實話，我也很希望二哥還活著，我非常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但我現(xiàn)在更希望的是，你能認清現(xiàn)實，我還要上學(xué)、高考，然后讀大學(xué)。還有，如果哪天你能看到什么奇怪詭異的東西，你應(yīng)該去精神病院看一看。”說完，她睡覺去了。
高格也搓了搓頭，睡覺去了。
半夜，高格做了一個夢，夢到于小蘭拷問自己兩個孩子怎么樣了，高格害怕地連連后退，然后從夢中驚醒，冷汗直流。
兩年后，高雯雪考上了政法大學(xué)，夢想成為一名律師。
趁這個假期，她順著龍欣雅以前給高耀寫的信的地址去了閩南，找到了龍欣雅，她看起來有些憔悴。
龍欣雅看到她的時候，有些驚訝，但還是邀請她進去坐了坐。
住的別墅，她家很大很豪華。
高雯雪坐到沙發(fā)上，開口說:“一個人嗎？”
“對啊，高耀沒有和你說嗎？我爸爸媽媽已經(jīng)去世了。”
“說了，我的意思是我以為你會和你男朋友一起住呢。”
聽到高雯雪說的話，龍欣雅羞愧地低下了頭。
“你來有什么事嗎？”
“我想和你說說高耀的事。”
“那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情了，如果你沒有別的事的話，那還請有空再來吧。”
“不行，你今天要給我把以前的事說清楚了，不然我哥連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高耀死了？”
“你不知道嗎？他是因為你而死的，你怎么連他的死活都不管？”
她搖了搖頭，說:“那件事后，那個學(xué)弟馬上就把我?guī)У竭@里來了，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都換掉了，后面高耀的事情我也就不知道了，再后來學(xué)弟他說他膩了，就和我分手了。”
“那你為什么要和那個學(xué)弟好上？”
龍欣雅看向大大的落地窗外的景色，嘆了口氣，說:“你知道的，我當時得了腎衰竭，活不久了，但又非常非常喜歡高耀，死之前就是希望能在他面前穿一次婚紗，可是我爸爸媽媽去世了之后，公司就交給了我舅舅，但我舅舅喜歡賭博，把錢全都賭沒了。學(xué)弟那時候非常喜歡我，說愿意滿足我的心愿，甚至愿意出錢為我做手術(shù)治療，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高雯雪唾棄地冷笑了一下，說:“我算是知道了，你最后還是掉錢眼里了，沒有我哥捐的那個腎，你能活到現(xiàn)在嗎？”
聽到這，龍欣雅驚愕住了，說:“是高耀捐的腎？”
“不然呢！你可真是個壞女人啊龍欣雅。”
“對不起，對不起，我當時什么都不知道。”
高雯雪起身離開了，只留泣不成聲的龍欣雅跪倒在地上痛哭著。
開學(xué)的時候，高格打算陪高雯雪去了政法大學(xué)看一看，高雯雪同意了。
高格背著一大袋的東西，高雯雪問:“爸，你背那么大的包干嘛？”
“我送你到學(xué)校后，我自己就去工作去了。”
……
坐上長途火車，換了幾趟公交車，倆人來到政法大學(xué)的校門口，高雯雪正要走進去，卻發(fā)現(xiàn)高格佇在那里不動了。
“爸，你怎么了，你不是要進去看一看嗎？”
“我……還是算了。”
“到底怎么了？”
高格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周圍的一切都與自己的土氣打扮格格不入。
“爸爸就不去了，你看我這一身，讓你被同學(xué)笑話了怎么辦？”
高雯雪不想強求他，只好默認。
高格又說:“接下來的路，你要自己走完了，爸爸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是去找二哥嗎？”
高格看著她沉默了一會，然后說:“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我覺得他早就死了，你這么做只會浪費時間，而且如果你真的把二哥找回來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一個死而復(fù)生的哥哥。”
高格想說:“可是我答應(yīng)過小蘭，要照顧好你們倆兄妹的。”可是她不會理解自己的。
“那我就不讓你和他見面。”
高雯雪不再多說，兩人就此道別。看著高格遠去的背影，高雯雪覺得他又瘦了，又矮了一截。
大一大二期間，高雯雪和高格幾乎不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