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十四年的秋天,雨依舊下個不停,十一月的華清宮終于等來了安祿山叛變的消息。
此刻我與云棗已經蜀道過漢中往巴州,冬天的路程特別的難走一些,我們牽著兩匹馬,或走或騎,馬背上馱著干糧和一些必備的衣物,我們穿上羽絨服,外面套著皮氅,我著男仆裝扮,頭發包裹在幞頭里。
云棗根據安史之亂的路徑,避開了將要出現戰爭的地方,蜀道雖然艱難,好在可以牽著馬兒徒步。山巒疊翠間白雪飄飄,林間嘩啦啦雪落下的聲音,寂靜的聽不見鳥叫,我們踩在雪地上往前面武關驛。
驛站在山嶺間,高聳的樓閣積了厚厚的白雪,我們艱難的朝著目標,腿腳都已麻木,十一月的初雪竟然這樣的狂嘯而來。我低著頭,帶起了羽絨服的帽子,手縮在袖子里,牽著馬兒,跟在云棗后面,剛剛喝了一口烈酒,就著飄到嘴里的雪花,吃了兩口餅子。
簡單的墊了一下肚子,這樣冷的天氣,若是叔叔他們跟過來,情形大約會更難的。
“前面到驛站了,嘉嘉,在堅持一會兒?!?/p>
我低著頭答應著,不知道他聽見沒有,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朵的雪花變成小顆粒,啪啦啦的打在樹葉上,馬身上,還有我們的皮氅上。
武關驛好似一座五星級的賓館,門樓高高的立在路邊,三層高的木樓依著山勢往上延伸,驛站的門開著,接近傍晚的時候,飯食的煙火在白雪中緩緩升起,小麥的香味,熱氣騰騰的飯食,從內間屋子里飄出來。
驛丞招呼我們進去,先栓好馬匹,取下衣物細軟之類。驛站已有兩位客人,因雪阻了行程。
“你們是往哪里去?”
“蜀中。”云棗答。
“這大冷的天,往蜀中去?”
“訪親友?!痹茥椇唵蔚恼f著,“您幾位爺往哪里的?!?/p>
“益州?!?/p>
“益州更遠一些。”
“我們是行商,走慣的,看你那仆人,好似不大出門的?!?/p>
“他第一次跟出來。”云棗點點頭,“我們往巴州去?!?/p>
我把羽絨的帽子掩在皮氅下,露出包裹好的幞頭。
“給我們一間屋子就可?!痹茥椄A丞說著。
“二樓還有一間屋子,就在他們隔壁,”驛丞指了指樓上東邊的那間,“他們住中間的?!?/p>
“我打呼嚕有些吵,怕夜里會炒到你們?!痹茥椥χf對驛丞說,又是在和他們打招呼。
“不礙事,不礙事,我們睡的沉?!?/p>
云棗對著兩個行商笑著,我們坐下,桌子上已經擺了茶食。
“來兩斤上好的羊肉,兩碗湯餅即可?!?/p>
“好的,您稍等?!?/p>
不知道唐朝的仆人是怎樣侍候主子的,我大約是不太像,兀自坐在桌前,看云棗安排一切。
不一會兒,羊肉和湯餅端了上來,云棗拿刀把羊肉切小塊,丟在湯餅里,往湯餅里撒了一些自己的調料,遞給我,然后端走我面前的湯餅,繼續切羊肉。
“相公用的什么調料,這樣的香?”
“哦,是一味藥,今天受了寒涼,驅驅寒。”云棗解釋著,拿起小紙袋,“二位爺來一些?!?/p>
“哦,不用了,不用了,我們今天還未出過門,倒是沒有受風雪侵襲?!逼渲幸晃粨u手。
“出門在外,帶了些常備的藥材,若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說?!?/p>
“嗯,嗯,多謝郎君了?!?/p>
“客氣,客氣?!痹茥椄麄兒阎?。
我吃著熱氣騰騰的羊肉和湯餅,羊肉的腥味有些重,跟平時的不一樣。
“我們端進去吃吧,有些累了?!痹茥椂似鹗潮P,催促我往客房里走。
外面的風雪又大了起來,白茫茫的世界漸漸暗了下來,夜晚的山嶺里,遠在唐朝的驛站,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身邊的人之外,走了那么多天的路,我累了,客房內升好的暖爐,整潔的床鋪,我倒下來,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