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流走后,王家眾人又恢復了以往的生活,只是似乎每個人都更忙了。
陳氏在家料理家務,不時還要替長工們準備飯食,有空的時候替孩子們縫制冬衣,免得等天一涼,來不及準備。
收到江清流寄來的兩箱書后,王牧視若珍寶,日日讀書不輟,還要帶著王軾開蒙。每每當他抬起頭望見弟弟捧著書本或走神或打瞌睡時,便要咳嗽提醒一下,時間一長,喉嚨都有些疼起來,看著弟弟的眼神不禁有些幽怨。
王棠則每天屋前屋后跟著陳氏,提提菜籃子,遞遞鍋碗筷。一邊小嘴里還念念有詞:“棠兒要勤快,棠兒要干活,棠兒要學做好吃的!”
而王槿整顆心都撲在那一百多畝已經結了棉鈴的棉花地上,忙著給佃戶們開會演示怎么用草木灰,花椒煮水防治蚜蟲,又給自家長工講解怎么打頂整枝,每天都會在地里瞧上好幾個時辰,人都被曬黑了不少。
這天,王槿帶著長工們把自家的最后一壟棉花打完頂修完枝后,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看著生長得很是蓬勃的棉花,心里說不出的滿足。她和長工們回到樹下喝些涼茶,坐在地上乘涼休息。
“大侄女,”許大叔拿帽子扇著風,看著地壟溝里被掐下的枝葉上有很多還帶著棉蕾,有些可惜和不解的問道,“這樣能行么?”
不僅是他,其他長工也不明白為什么王槿要這樣安排。一旁的栓子也道:“是啊,槿妹妹,我聽村里長輩說他們種棉花的時候,前面都好好的?;ㄩ_的好,這棉鈴子結的也多。可是越到后來掉得越多,產量才會這么少。咱們這還掐了這么多好鈴子,這…”
王槿知道他們天天憋著這個問題,今日終于有空了,自然想要問個明白。而她也準備好了說辭。
“其實之前我專門研究過咱們這里種棉花的情況,也是栓子說的這個問題。后來對照書里的說法,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最主要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最主要的蟲害,二是棉鈴結的太密實,肥力跟不上,長不到吐絮便掉了?!币姳娙巳粲兴嫉狞c頭,她繼續道,“所以這一回,我主要從這兩方面著手。不僅要防蟲治蟲,當初也讓大家精選棉籽,提前施肥,中間也不時補肥,這樣改善之后,想必畝產二百斤棉花不是問題。至于這打頂修枝…”她皺眉想了想道,“其實我是想著能不能學著修剪花樹的辦法把多余的枝葉減掉,旁支也修剪掉,再摘掉頂心。就像茶樹就要摘掉葉心,反而能長得更好呢!”
長工們聽到這里才明白,原來這是王槿的實驗,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不禁面面相覷。
“大侄女,那要是沒啥效果呢?”許叔小心翼翼地問道。周圍人也露出擔憂的神情。
“這不還有租來的那些地么!”王槿笑著安慰眾人,“畝產兩百斤雖然已算高產,我卻覺得還可以更高。我拿自己的這片沙地做實驗,租來的田卻不打算動,也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有就是,我暫時不打算公開這些技術。”見大家神情有些迷茫,她繼續道,“我們在這里忙了這么些天,難保有心人來看個樣子回去學著弄。可是我這技術并不成熟,甚至有可能失敗,所以請各位叔伯暫時對外保密,將來有機會我們再公開。”
其實這話王槿第一天在定章程的時候就講過,此刻特意叮囑一番,眾人自然會意。萬一真被人學了去,卻又出了問題,鬧起來也是樁事。
既然是實驗,自然要好好觀察效果了。接下來的日子,長工們照看得更加仔細,簡直將每株棉花上的變化都牢記于心,于是也驚喜地發現到目前為止被蚜蟲禍害的棉鈴極少,而且棉株經過修剪后,側邊有更多棉枝抽了條,有的已經開始開花,長勢越發旺盛。王槿讓他們又用草木灰兌水噴了幾次,既防蟲又能施肥。
這天吃完午飯,王槿終于有空美美地躺在院子的竹椅上乘涼,心里打算著給自己放個假。唔…明天一定要睡個懶覺!還要狠狠吃一頓補一補,我可還在長身體,要是發育不好,可是要后悔一輩子的!還要…然而沒等王槿的美夢做完,還在前門玩種地的王棠蹬著小腿跑進來,喊道:“大姐大姐,門外有人找你!”
王槿回過神來,一把抱住撲過來的王棠,驚訝問道:“找我?什么人?”
“是個穿的很好看的小姐姐,還是坐著馬車來的呢!”王棠眨著大眼睛道。
王槿腦子里突然閃過兩個多月前在仙客來認識的兩位小姐,心想難道還真找上門來了?她站起身,牽著王棠的手道:“那棠兒跟姐姐瞧瞧去?!?/p>
到了院門口,果然看見外面停了輛馬車,旁邊站著位穿著湖綠色紗裙的侍女。
那侍女看見王槿,眼前一亮,走上前來行了一禮道:“王姑娘,我是阮府小姐的貼身丫鬟菡萏,之前在仙客來與您有過一面之緣,不知您還記不記得?”
王槿恍然想起,怪不得看著有些面熟?!爱斎挥浀?!唔…阮妹妹她最近可好?”
菡萏笑著道:“小姐樣樣都好,只不過常念叨著無聊,想聽您講笑話和猜謎呢!”
“以她這般活潑的性子,被拘在深閨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肯定悶得慌。”王槿深表理解,然后又想到了什么,笑問道,“那你家小姐今日專程派你過來可是要請我去陪她聊天解悶?”
菡萏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也不是?!币娡蹰扔行┮苫蟮谋砬?,她從袖子里抽出一封素箋遞給王槿。
“后日,聽風樓?”王槿掃了下信箋上的內容,好奇道,“還有誰去?”
“林同知家的大小姐,吳守備家的二小姐,還有通利錢莊李家的一位表小姐。”
王槿知道這林同知家的大小姐就是林芷秀,另外兩位就只聞其名未見其人了。
“怎么沒有知府家的小姐?”她奇道。
“陳小姐前段時間去了金陵省親,不在揚州。”菡萏道。
王槿微微松了口氣,上次的事情過后,她還沒想好怎么面對陳惠蘭,能避免見面就最好了。
“這請帖我收下了,后天一定準時去。”王槿將信箋收好,笑著道。
“后日我們府里會安排馬車過來接您?!陛蛰逃值馈?/p>
王槿點點頭,突然一拍腦袋道:“我們在這說了半天,都忘了請姑娘你進屋坐了,來喝杯茶吧?!?/p>
菡萏趕緊擺手道:“不用不用,小姐還在家等著我回信呢,回去晚了小姐可要著急了!”她屈身一禮道,“王姑娘,我告辭了,后日在聽風樓恭迎姑娘?!?/p>
王槿也不勉強,回了一禮??粗蛰套像R車,篤篤而去。
哎,又不能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