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名下什么時候有酒坊了?”隨星終于忍不住問道。
李明乾正把玩著手中的墨玉,聞言笑容里露出一絲無奈:“本想著她就是有個兩三千斤的稻米,我買下來堆在家里糧倉就是了。沒想到她居然有兩萬斤,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隨星不由有些擔憂:“那公子是打算…?”
李明乾將墨玉收入懷中,下了榻走向門口,搖著頭嘆氣道:“還能怎么辦,陪你家爺去收幾個釀酒的作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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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王槿就趕到田莊,召集了所有佃戶,把收糧的事情安排了下。因為有十天的時間,倒也不著急,而且原本佃戶們就打算趁這幾日天氣好盡快把糧食收上來,所以對王槿的要求也都沒有異議。
他們更關(guān)心的是另一件事。
“王家侄女,你讓咱大伙種的棉花再過幾日就都采收完了,到時候這工錢咋說?”佃戶里一位頭上包著藍色布巾,約莫三十出頭的婦女笑嘻嘻地問道,“今年我家種的棉花還真摘了不少,說不定真有兩百斤,我可盼著那新棉花給我家娃兒們添幾件冬衣哪!”她語氣爽利,問的也是大伙都關(guān)心的問題,一時間幾十雙眼睛都盯著王槿。
“閆大嬸問的這事兒啊我一直記著那。等稻子收完,大家把最后一茬棉花收了,就一家家跟大伙把工錢結(jié)了!”王槿答得也很爽快。
眾人聞言心里有了底,想著自家從八月就開始陸陸續(xù)續(xù)送到王家倉庫的棉花,對最后的工錢更是十分期待起來。
這廂事畢,王槿又去了自家棉花地翻看這一個多月來收棉花的記錄。
原本雪白花朵的田野,如今幾乎只剩下光禿禿的秸稈,豐碩的果實早已被采摘入庫了。田邊有兩座新建的倉庫,倉庫邊有間小屋子,屋子里王槿正坐在桌邊,手邊擺這個算盤。十個長工也都在,正一臉興奮地圍著王槿。
“大侄女,怎么樣,是不是你蔣大伯我的五畝地收成最好?”蔣大伯十分自信地樂呵呵道。
“嘁,你肯定沒我的多,我昨天還收了好幾十斤呢!”一旁的許叔不服氣地道。
“那我地里還有一些沒收呢,肯定還是我比你多!”蔣大伯立即回擊。
“你倆快別爭了,等大侄女算完不就知道了。”楊伯伯閑閑道,“肯定是我的最多!”
“我的多!”
“我的才最多!”
……
因為早先王槿指定的獎勵規(guī)則,長工們都暗地里較著勁,倉庫里劃了區(qū)域堆放自己的棉花,看到落后別人了就拼命和地里的棉花較勁,一個個都恨不得住在地里。王槿瞧著他們?yōu)榱藸庍@前三名,干活勁頭更足,棉花的收成著實可觀,不禁得意于自己的英明舉措。
但是弊端就是,每天都要聽到很多次類似這樣的對話,時間久了未免有些頭疼。
“好了好了,各位大叔大伯大哥們,今天采完這最后一茬,明天不就能知道結(jié)果了。”王槿甩甩手中賬本,微微一笑道:“目前來看大家不分伯仲,相差不大,所以這最后一茬可是重要的很,大家…”
不等王槿說完,眾長工已爭相出了屋子,拿起背簍直奔自己的棉花地進行最后一波的采收。被無視的王槿無奈地扶額一嘆,想起賬本上的數(shù)字又忍不住開心笑起來,總算是沒枉費這幾個月的辛苦啊。
第二天一早,王槿正在替陳氏摘菜洗菜,栓子過來了。
“今兒棉花都摘光了,想請槿兒妹妹去結(jié)算下,看看到底誰的最多…”栓子不好意思地搓著手道。
“這么早?”王槿驚訝道,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笑道:“栓子哥是被許叔他們派過來的吧?”
栓子神情有些尷尬,點點頭道:“許叔他們一早上就到了地頭,就等著槿兒妹妹過去呢!”
王槿知道這些人是真的等不及了,回房間拿了個包袱后,朝栓子道:“我們這就過去吧。”
到了倉庫,把各人最后一茬棉花稱完記錄好,長工們齊刷刷看著王槿,等她公布最后的結(jié)果,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
噼里啪啦一陣算盤聲響,王槿很快便算好了各人收的棉花總數(shù)。
“福伯,五畝地共收一千四百二十斤。”
“鄭伯,五畝地共收一千四百六十一斤。”
“蔣大伯,五畝地共收一千五百十二斤。”
…
隨著王槿一一報出每人的收成,長工們皆露出或驚喜或失望的表情,全然沒注意他們的棉花畝產(chǎn)已經(jīng)有三百斤之多。
“哈哈哈,我就說是我最多吧!”隨著王槿報出最后一個數(shù)字,楊伯伯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來。
“瞧你那樣,要不是你有五個兒子幫忙,你哪能收這么多?”蔣大伯有些酸溜溜地道。
“嘿,有本事你也生五個兒子啊!”楊大伯更加得意了。
“好了好了,大家先聽我說。”王槿趕緊打住他們的話道,“今年為了這棉花大伙都格外辛苦,不僅要管著我這五十畝地,還要常常去租戶家?guī)椭蚶恚@一個多月更是天天忙得腳不著地。但是今年的收成也是非常豐碩的。所以啊,我決定,給每個人都發(fā)一百文的獎金!”
眾人聞言頓時大喜,見王槿將桌子上的包袱打開,竟是好幾大串的銅錢和一些碎銀子,更是兩眼發(fā)亮。
“楊伯伯,蔣大伯,栓子,你們收的最多,另有獎勵。”她朝長工們一笑,“大家排隊來領(lǐng)吧!”
這時候要當場發(fā)獎金啊,眾人喜不自勝,自覺地排起隊伍,挨個領(lǐng)賞。
看著前面的人都領(lǐng)了一大串一大串的銅錢,楊伯伯更是得意,心想自己能有四百文哪,那么一長串,待會回家走在路上,可不把別人羨慕死。他越想越高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終于輪到自己了,楊伯伯笑呵呵地看著王槿面前的銅錢,準備伸手接過。
“楊伯伯,我沒有準備這么多銅錢,您的就用碎銀子了。”說著,王槿用秤稱了四分的碎銀遞給了楊伯伯。
把那一小塊銀子接在手里,楊伯伯的笑容有點僵。以前做夢都想要的銀子,這會他卻覺得還不如銅板呢!
旁邊領(lǐng)了錢的許叔嗤嗤笑起來,覺得自己沒拿到前三名的失望一下子就沒了。
其他長工也察覺到楊伯伯的心思,都幸災樂禍地笑起來。只有同樣拿了碎銀的蔣大伯和栓子頗有些同病相憐的看著他。
見眾人喜氣洋洋的,王槿心情也很好。
“既然這棉花都收回來了,大家就回家休息兩天吧。后天我們再開始剝棉籽。”王槿笑道,“大伙拿著獎金快回家吧,嬸子大娘們肯定已經(jīng)做好香噴噴的肉等著你們啦!”
眾人聞言更是高興。家中已特意做了肉食的尚且淡定,還沒有準備的長工們向王槿打了聲招呼都急急去肉鋪買肉了。想必今日黃嬸子一定樂得合不攏嘴了!
隨著長工們或拎著肉條,或抱著銅錢,滿面春風地走在路上,類似下面的說話聲不斷響起。
“xxx,今兒買肉吃,家里來客人了?”
“沒客人,買了自家吃的!”
“呀!xxx這是發(fā)財啦,這么一大條子肉,足有兩三斤哪!”
“是啊,今兒發(fā)了獎金,買點回去給娃解解饞!”
“xxx,聽說王家今天發(fā)獎金了,不是買肉就是抱著銅錢,怎么你身上啥也沒有啊?”
“哼,我獎金太多,銅錢拿不下,東家給我發(fā)的銀子!”
“哇,銀子啊!你這可是發(fā)財了!”
….
在鄉(xiāng)鄰們羨慕又贊嘆的目光里,長工們回了家,自然又是好一番慶祝。
當然眼紅的人也是有的,比如之前蔣二叔家那位張氏。
“不過就是種了點棉花,能掙多少錢?瞧這又是買肉又是發(fā)銀子的,還當多發(fā)財呢!”張氏聽說了今早王槿發(fā)獎金的事,心中更是不忿,譏諷道,“我看啊,照王家閨女這樣撒錢的架勢,她家那點底子早晚給敗光,到時候看她拿什么裝好人!”
“你給我少說兩句吧!都是你這嘴巴壞的事兒,以后再嘴碎亂說,看我不打死你!”蔣二叔將飯碗一摔,狠狠盯了張氏一眼就出門去了。
張氏被他這一眼盯得渾身一顫,不由想起上回丈夫從李老漢那回來后,朝自己大發(fā)雷霆的場景。可她怎么知道當時王槿就在隔壁的院子,而且明明聽到自己說話了還一聲不吭,卻又讓李老漢告訴自己丈夫。背地里使壞,可見這王家閨女就會假惺惺,沒安好心思。
她撇撇嘴,拿起筷子繼續(xù)吃飯。想起老大家自從去王槿家?guī)凸ず螅銜r不時地能吃上葷腥,而自己最多只能吃個雞蛋,對王槿愈發(fā)恨起來。
話說這蔣二叔出了門后便去了大哥家。今天中午大嫂把自家兩個娃喊去吃飯,他去瞧瞧順便有些事也想和大哥打聽一番。
一進門就是一股濃濃的肉香,蔣大伯一家和他的一兒一女此時正坐在桌邊準備開飯。
“老二啊,你來啦,吃過了沒有?坐下再吃點?”蔣大伯瞧見他立即招呼道。
蔣大嫂正端了一碗冒著熱氣的肉菜,看見他也熱情地招呼:“二弟啊,剛剛我還和你大哥說該叫你一起來的,正好你過來了,快坐下再吃點。”
蔣二叔本就沒吃飽,這會聞見香味更是又饞又餓。
他猶豫了下,看看自己一雙兒女正眼含期盼地看著自己,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心酸,對大嫂點點頭道:“那我就在這再吃點。勞煩嫂子了。”
聽他答應了,蔣大嫂很是高興,立馬給他拿了一副碗筷。蔣二叔坐在大哥身邊,覺得有些恍惚,自己有多久沒和大哥一起吃頓飯了?好像自從和張氏成親后,被她日日灌輸“小家”的概念,就很少如以前一般和大哥親近了。
他瞧著這一桌的菜色,微微咂舌道:“我聽說今天王家給大哥你們發(fā)獎金了,不過大哥你這么多肉菜得花了有百來文錢吧?”
“哈哈,你大哥不過拿了點獎金,哪里舍得花那么多錢買肉。”蔣大伯笑呵呵道,指指中間一碗紅燒肉:“就這一碗是實實在在花錢買的,其他啊都是半賣半送的。嘿嘿,這是你嫂子新學的手藝,老二你嘗嘗,能吃出是啥不?”
蔣二叔更是詫異,還有半賣半送的肉?他夾起面前一道辣椒炒“肉”,嚼了幾下,發(fā)現(xiàn)確實不是豬肉,口感軟而不爛,肥而不膩,竟好像比肉還好吃。
“大哥,這是什么做的?我好像沒吃過,還真好吃!”蔣二叔奇道。
“這是豬大腸。”蔣大伯略微得意地道,“之前王家閨女給我們做了回豬下水的菜,好吃的不得了,你嫂子就去跟人家學了幾道。你瞧,那個是豬肚,那個是豬腰湯。”
蔣二叔這才想起之前聽自家媳婦嘮叨過的一件事,不禁心里嘆了口氣。
“不過你大嫂就學到個皮毛,這味道比起王家閨女做的差遠了,就隨便吃吃吧。”蔣大伯嘬了口酒,搖著頭瞇著眼說道。
“有的你吃就行了,還挑三揀四的,美得你的。”蔣大嫂笑斥道。
酒過三巡,蔣二叔還是沒有忍住,對已經(jīng)酒熱面酣的大哥問道:“大哥,王家給的待遇真這么好?”
“嗨,那肯定是十里八鄉(xiāng)沒得比的。每月工錢高不說,做得好還有獎勵。王家閨女還總給我們做些好吃的。”蔣大伯今日心情暢快無比,咧嘴大笑道:“你大哥我這幾個月明明比以前在家干活還辛苦,卻長胖了幾斤哪!”
蔣二叔的笑容有些苦澀:“大哥是日子越過越順心才長胖的。”
蔣大嫂看出他情緒不對,拿手拱了拱丈夫。
蔣大伯一愣,看了看弟弟的臉色才反應過來,拍著弟弟的肩膀道:“你家不也挺好么,有田有地的,只要你好好干活,日子也好過得很。”
蔣二叔卻似下了什么決心,對蔣大伯道:“大哥,要是王家還雇人,你能不能幫我說說。你也知道我做農(nóng)活也是一把好手。”
蔣大伯剛想答應,蔣大嫂先開了口:“二弟,這事咱們能說肯定幫你說。只不過弟妹那里…?”
“嫂子不用管她。她就是個頭發(fā)長見識短,只會扯嘴皮子的貨,以后家里的事情還是我做主。”蔣二叔斬釘截鐵道。
蔣大伯和蔣大嫂對視一眼,皆有欣慰之意。
“那好,以后要是有合適的機會,我和王家閨女說說。”
這樣的場景不僅在蔣家院子里發(fā)生,清水村很多地方都有類似的對話,一時間王家成了炙手可熱的話題。
話題的主角王槿坐在倉庫里卻對此毫無所知,而是正看著堆成小山的棉花默默盤算著收成。
今年的棉花共收了一萬五千七百多斤,大概能產(chǎn)皮棉六千多斤,再加上還有租的地里的收成,想必這幾百兩的收入肯定是有的。如果每年能保持這樣的收入,兩個弟弟的學業(yè)和妹妹將來的嫁妝就都有了。
她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回了家。不過沒哼一會,想起一件事,臉不由有點垮。
上次江清流回信,字里行間對“天龍八部”極感興趣,她的精神攻擊顯然開始生效了。然而…
這個月的她還一個字都沒寫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