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菊姐姐的死并沒有多久,付家洼習慣了菊姐姐的不存在,也沒人再追究她是不是被人害的。大元遠走他鄉,估計是出外謀生了。
然而一個人的不存在,讓我小小的心靈痛苦了好幾年。
她就是棗花姐姐。
因為菊姐姐的消失,加重了我對棗花姐姐的想念與回憶,內心更加恐懼。
棗花姐姐背上藥箱時才十五六歲吧。還算不上真正的赤腳醫生,她是跟在赤腳醫生背后背藥箱而已。付家洼赤腳醫生有三個,一男一女兩個知青,還有一個就是安妮的爸。安妮的爸是退伍后才補了缺。所以棗花姐姐先是替知青情侶背藥箱,知青走后,她就守大隊衛生點。出診時安妮爸也很少帶她。安妮爸扎針時不等你審慎的,一針下去,沒等你發出叫喊,他就不耐煩的擰下針頭,丟到煮針盒里,打包好藥箱說,“上門費五毛,打針一元。”。
棗花姐姐也打針。開始是病人請求給一針,棗花姐姐直接拒絕。耐不住病人的慫恿或者鼓勵,她也照葫蘆畫瓢地給扎上一針。日積月累找她治病的人就多了起來。因為,棗花姐姐扎針不痛,還管效,一針下去,什么頭痛發燒的都能痊愈。
自然,棗花姐姐就收到了很多雞蛋、手工面、小魚,甚至還有撿來的刺猬。
她最喜歡收集幾樣東西:***像章、郵票、糖果紙、火柴盒上的貼花,以至于娃娃們送來的香煙盒也能討得她一笑。
她是不愛笑的。最容易一個人突然的就趴著哭,她哭的沒聲,只看得兩個肩頭在抽搐。
付家洼的變化并沒有改變一切。卻改變了棗花姐姐的一切。
知青來付家洼的時候,棗花姐姐才七八歲。
知青們大多是剛成年的學生娃,稍年長的也只是“下崗”的新工人。他們開墾了付家洼背后的山坡成梯田種桑。在山崗子上搭了大棚,壘了灶,那里就叫桑園場。知青們在大隊部的要求下也辦了學校。
棗花姐姐家就住上了女知青,她們把棗花姐姐打扮得干凈整潔,頭上豎著的丫丫辮尤其出眾,顯得她不是個鄉下孩子。
棗花姐姐天生的皮膚白。不管什么衣服,都能遮不了她白的手,白的脖子,白的臉。直到她十四歲時,知青大偉送給她一件白裙子,只能看得裙子的白。大偉他們住在院子里的廂房里。那年,知青開始陸續的散了。
最后走的是大偉。聽說武城沒有收留他的地方。他不得不回武城,在菜市場支了攤子賣豬肉。
棗花姐姐因為私收病人的財物,被大隊部開除,失去了做赤腳醫生的資格。
棗花姐姐肯定是干不了生產隊的活。她躲在家里不出工。
棗花奶奶除了收麥子,還得拾麥穗。坐在田垅埂上休息的社員們,男的嘴上叼著竹桿,叭嘰著吐出煙圈;旁邊攏一堆的女社員有說有笑,相互推讓,裝模作樣的用新竹桿學吸煙。
還沒有等到生產隊解散,棗花姐姐就走了。
自此我沒有遇上類似于她這樣的女子。冷艷而驕傲。除了我姐姐,她不搭理誰。
聽我姐姐說,棗花姐姐還在,沒有化作狐貍跑掉,她去了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