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聽到?jīng)]，可有相中的姑娘，有的話趕緊跟姑說，姑給你辦去。”

牛氏揣著私心問了這句，卻見阿牛壯實(shí)的后背繃得緊緊，還有那雙紅透的耳根，不知是害臊還是咋的。

楊氏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她不過隨口一說，這婆子還蹬鼻子上臉了！

“那啥他姑啊，這事兒不急……”

“咋不急么嫂子，你也不看看，阿牛都二十一了。”

“虧你還是他姑，連自個(gè)兒侄子的年歲都會說錯(cuò)，阿牛今兒二十二了！”

“是哩是哩，到底是當(dāng)娘的知心，就是阿牛二十二了，我才念著給他找媳婦么。”

楊氏向來說不過牛氏，也不跟她多矯情了，“得了得了，我家阿牛還學(xué)手藝著哩，這要是娶了媳婦兒怕是要分心了，晚些也不礙事兒。再說了，你大哥不也二十好幾才成的家么，如今不也有好幾個(gè)小子了。”

牛氏今兒估摸著是鐵了心要給阿牛說親，一點(diǎn)不讓楊氏，“大嫂我瞧你是老了，你前兒不還說了，咱阿牛這手藝是成了，就等著收錢了，咋還說這茬哩。”

得，自打嘴巴子！楊氏嘴皮子動(dòng)了動(dòng)，還真不知說啥。

牛氏瞅著又笑道，“還有，我大哥以前還說哩，自個(gè)兒都吃不飽的娶啥媳婦，咱阿牛現(xiàn)在能把自個(gè)兒的飯鍋?zhàn)恿嗥饋砹ǎ筒荒苷f媳婦兒了。”

楊氏又是一噎，“這、這……”

見楊氏吃癟，牛氏心里忒是解氣，不等她反應(yīng)就往阿牛那邊過去，俯身挨著他近些。

“阿牛，你打小就跟姑親，跟姑說，你看上哪家姑娘了，要是沒有姑給你說一個(gè)。”

“啊？”阿牛木楞楞的抬起頭，看到牛氏那張臉又忙低下頭去，盯著自個(gè)兒手上那個(gè)雕了一半的木葫蘆。

“是哩，阿牛啊，你要是有看上的姑娘就跟你姑說，要是成了，以后這謝媒錢記得給你姑多裝幾個(gè)。”

楊氏陰陽怪氣的說著，她倒是要看看這個(gè)婆子有多大能耐，嫁出去大半輩子了，還要插手她們老牛家的事兒，也不嫌招人煩！

阿牛看著自個(gè)兒手上的木葫蘆，不知啥時(shí)在上面雕上了一朵栩栩如生的金橘花。

他忽的想起南山上那一片橘樹林，綻放出漫山遍野潔白無瑕的橘花，他上山砍柴時(shí)常經(jīng)過那里，橘花香氣繞滿了那條山路。

村里的姑娘不稀罕橘花，說遠(yuǎn)遠(yuǎn)瞧著就那么一串串，實(shí)在難看的很，比不上海棠花白里透紅，摘一朵插在鬢邊來的討人喜。

可是，阿牛瞅著刻在葫蘆上的金橘花，雖不惹眼，卻說不上丑……

牛氏在一旁等不下去了，直起身子板著臉，伸手在他肩頭拍了下，“你個(gè)臭小子，還跟姑藏貓膩哩，倒是說啊！”

阿牛微微挺直了后背，卻沒有抬頭，只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我……”

牛氏忙俯身下去，聽到阿牛說的疑惑的皺了皺沒，無聲的重復(fù)了一遍，隨后臉上掠過一絲驚訝。

“啥？你說來福家的、那、那個(gè)丑橘丫頭！！”這小子還真有看上的姑娘！！！

與牛氏一同吃驚的還有楊氏，她噌地一下站起來，“不行，丑橘不成！！！”

阿牛聞言抬起了頭，牛氏也是讓嚇了一跳扭頭看了過去。

阿牛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想到他娘會這般反應(yīng)，脫口而出，“為啥啊娘？”

楊氏是老牛家的長子長媳，進(jìn)門不久就為老牛家生了四個(gè)小子，在這一點(diǎn)上她算是老牛家的大功臣。

原先念著這茬，牛大爺跟牛老太不管啥事兒都緊著她，直到后頭幾個(gè)媳婦進(jìn)門，也生了娃才漸漸淡了她幾分。

可就是在那幾年里，楊氏那種矯情的性子也坐定了，以前合家合伙一起住時(shí)，沒有讓她由著性子來，但是分家出來了，她便越發(fā)變本加厲。

在她的那四個(gè)小子里，一直以來就屬老大阿牛最聽話，她跟老牛說啥他都聽，從來不敢說個(gè)不字。

這會兒見阿牛沒有一如既往的是從她，頓時(shí)大怒，“你個(gè)混小子還敢頂嘴，老娘說不成就是不成！！”

“哎喲，大嫂，你這是干啥哩，說事兒歸說事兒，發(fā)啥火么。”

牛氏忙起身杵著這母子倆跟前，摁著自家大嫂，免得她火氣上來，將自個(gè)兒侄子阿牛好打。

楊氏原脫下腳下的鞋正要上手，奈何讓自家姑子攔著，生生將她壓到座椅上，心頭又是來氣又是不甘。

要不是前陣子上茅房崴了腳，如今還沒好利索，這會兒誰還攔得住她！

“哎呀，她姑你別在這兒礙事兒，我今兒非讓這小子斷了這念想不可。”

楊氏舉著厚鞋底子，掙扎著站起來，還要越過牛氏去打阿牛。

阿牛難得使了一回性子，黑著臉不說話，放下手里的活兒，賭氣似的蹲到堂屋門口。

本來么，他又沒做錯(cuò)啥，莫名其妙叫熊了一句，是塊石頭都來氣！

牛氏的力氣沒有楊氏大，覺得自個(gè)兒快攔不住了，忙勸說道。

“哎喲行了大嫂，我哥這會兒跟二牛他們都不在，你要是把阿牛打出個(gè)好歹來，往后誰來照顧你啊！”

楊氏估摸著是把這話聽進(jìn)去了，不過她想的不是這茬，阿牛再咋的還是她兒子，不會不管他的。

她只是想到，這會兒要真把阿牛傷到了，沒法兒刻葫蘆，大后個(gè)兒趕集咋辦哩！

看看蹲在門口生悶氣的阿牛，楊氏喊道，“臭小子，還不快給我進(jìn)來趕活兒！”

阿牛后背微微一動(dòng)，還是沒有動(dòng)彈，楊氏氣急敗壞的把鞋子扔過去，在阿牛后背上砸出了個(gè)鞋印子，可這對他來說壓根就不痛不癢。

楊氏這會兒也沒轍了，打又打不到，說又說不通，甩開牛氏的手，氣惱地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也不言語了。

倆人中只要牛氏累的氣喘吁吁，她偷偷瞪了下楊氏，死老婆子，老了老了，力氣還這么大！

牛氏本身就敦實(shí)，比不上楊氏個(gè)子高胳膊長的，要攔住她得使出好一把力氣來哩。

這會兒牛氏瞅著屋里這娘倆，原本她是來說親的，到了成勸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