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師叔有些吃驚地望著白悅。
他原本如兩條橫線的嘴唇,現(xiàn)在變成了微張的橢圓。
道師叔:“你說什么?”
白悅輕咳了一聲,然后道:“不能賴賬的?!?/p>
這次她的聲音放低了一些,但是,語氣卻相當(dāng)堅定。
白悅已經(jīng)決定了。
玄天宗深陷債務(wù)泥潭,正是瓦解他們的大好時機,怎么能讓他們輕易就把包袱給甩掉呢!
一定把他們按在泥潭里,讓其沉淪,直至壓垮為止!
白悅心中已經(jīng)誕生了一個全新的顛覆計劃。
“不能賴賬,說得輕巧!”道師叔搖了搖頭:“可現(xiàn)在不是沒錢么,不賴賬又能怎么辦呢?”
白悅道:“道師叔,您剛剛還說過‘萬丈高樓平地起,如果基礎(chǔ)不打扎實,那樓起得再快,蓋得再高,終究有一天都是要塌的’,怎么轉(zhuǎn)眼間,就變了呢?”
道師叔愕然道:“變?我咋變了?”
白悅道:“煉氣士的修行需要打好基礎(chǔ),你以為經(jīng)營宗門就不需要了嗎?玄天宗現(xiàn)在沒錢了,就想賴賬,這不就是在自毀根基之舉么!”
“對,玄天宗的煉氣士個個法力高強,如果想要欠錢不還的話,誰都沒辦法,就算官府都拿你們沒轍??墒牵銈円坏┻@么做了,在世人眼中,你們將不再是值得尊敬的無上玄宗,而成為了一個自私自利、不顧道義、追逐銅臭的下等幫派,其實,你們跟土匪也沒什么兩樣,只不過披了一層修仙的皮而已。”
“玄天宗百年聲望,毀于一旦,惡名所歸,天下唾棄,萬丈高樓,土崩瓦解,始作俑者,不過只是碎銀幾兩而已?!?/p>
白悅一番話說完,道師叔沉默了下來。
堂內(nèi)一陣安靜,只聽得見,微風(fēng)吹起地上紙頁的輕響。
見到道師叔不說話,白悅心中不禁一陣發(fā)毛。
“好!好!好!”
過了半晌,道師叔突然連贊了三聲。
“沒想到,小小女娃,見識如此深遠(yuǎn),老夫真是自愧不如了!”道師叔豎起了大拇指。
白悅輕吁了一口氣。
剛才這一番話,就是她現(xiàn)編的,居然還能贏得道師叔的贊譽,白悅自己都感到有些可笑。
看來,玄天宗的人都是一堆木頭,挺好忽悠的!
最好你們信了我的鬼話,把自己架到高位上,把債務(wù)給硬吞下去,這樣你們就徹底完蛋了!
白悅越想越得意,而道師叔對其“詭計”卻渾然不覺。
道師叔:“其實啊,我剛才也只是隨口說說,并不是真的想賴賬。不過,經(jīng)你這么一說,我還是有些慚愧的,嘿嘿……不過呢,你也讓我下了最后的決心!”
白悅:“啊,什么決心?”
道師叔:“我決定,將玄天宗的丹藥、法器、秘籍這些東西,只要可以變賣的,統(tǒng)統(tǒng)變賣,用來還債?!?/p>
白悅蹙眉道:“額……玄天宗可以賣的東西,很多嗎?”
“整理了半天,能夠賣得,都在這里了?!钡缼熓迮牧伺膹牡厣蠐炱鸬馁~簿,搖了搖頭,然后朝大門走去。
“你跟我走吧!”
白悅道:“去哪里?”
“跟我一起去正殿,見見討債的人吧。”
道師叔走出了經(jīng)閣大門,門口的霞光將他的背影清楚地灑在堂內(nèi)。
白悅站在道師叔背影里,在一瞬間,她感到有些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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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的芬芳鋪散開來,白悅見到一座宏偉大殿,聳立于山間。
殿前矗立著一座兩丈高的仙鶴銅像,銅像泛著淡金異芒,仿佛散發(fā)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白悅鼻聞淡香、目睹銅像,內(nèi)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崇敬之心。
跟隨著道師叔的腳步,白悅來到殿門前,還未進殿,便聽到里面?zhèn)鱽砹思怃J的聲音。
“穆掌門,我們已經(jīng)在這呆了兩天,不想再繞彎子了。今日,只要你一句話,一萬枚金麟片兒,你到底什么時候還?”
白悅秀眉微蹙。
看來,是討債的人在說話。
僅這一句話,她便感到,剛才的仙靈銅像、淡雅清香這些所見所聞,統(tǒng)統(tǒng)墮入了凡塵俗世。
世人皆道,柴米油鹽才是生活真相,看來即使是天下第一玄宗,那也不能免俗??!
白悅輕嘆了口氣。
她跟隨道師叔進入殿內(nèi),只見殿內(nèi)有四人,呈前后站立之勢,前方的兩人是穆九野和冷炎。在他們對面,則站立著一高一矮兩人,這兩人的目光緊盯著穆九野,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穆掌門,你保持沉默也沒用,今天的事,肯定是拖不過去的!”
白悅聽到在那高個子在說話,他的聲音很是尖銳。
面對逼問,穆九野則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扶濟劍仙的清雅飄逸早已蕩然無存。
“他們是玄冥軍的人,左邊那個矮子,是玄冥軍的首領(lǐng),叫王艾獅,右邊那高個子,是他們的軍師,高竿竹?!钡缼熓逍÷暤叵虬讗偨榻B。
白悅點了點頭,她知道玄冥軍是活躍于玄北雪域的俠義軍,她沒想到,玄天宗這樣一個修仙的宗門,居然還能跟玄冥軍扯上關(guān)系。
畢竟,俠義軍說好聽一點,是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的綠林好漢,說難聽一點,就是土匪。
“啊,你們來了!”
穆九野見到道師叔和白悅進殿,仿佛看到了救兵,愁眉頓展,急忙向二人打招呼。
“嘿嘿嘿嘿,王首領(lǐng)、高軍師,好久不見了?!?/p>
王艾獅、高竿竹回過頭,只見道師叔走上前,熱情地向他們打招呼,儼然一副相識已久的樣子。
“原來是道真人,久違了?!蓖?、高二人卻不像道師叔那么熱情,他們只是微微點了下頭,然后又向穆九野逼問道:“穆掌門,到底什么時候還錢,你給句痛快話吧!”
這次說話的是王艾獅,他的聲音低沉雄厚。
穆九野撓了撓腦門,露出一臉無計可施、無可奈何、生無可戀、人畜無害的表情,望向了道師叔。
道師叔忙站在穆九野的身前,翻閱著手里的賬簿,說道:“兩位首領(lǐng)莫急,我來這里,就是來給大家算賬的。關(guān)于玄天宗的資產(chǎn),我剛剛算好,現(xiàn)在我們還有仙丹二十八枚,法器十二件,各類仙草三百籃,符咒七十八張……”
“停停停!”高竿竹一抬手,打斷了道師叔的計算:“道真人,我們是來要錢的,你在說些什么啊?”
道師叔:“高軍師,這些仙丹法器,可都是可以賣錢的,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