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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那天在地鐵上遇到的女孩

第40章日記

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回到了我們的小窩,我裝作仔細地左看右看,不時伸手到處摸摸。”你在看什么呢?“小青不解的問。”我是房東啊,要來檢查下衛生。“小青白了我一眼,拿起手里的行李牌輕輕地砸在我腦袋上。我大聲呼痛:“疼,你怎么學會打人了?”她噗嗤笑出聲來:“我又沒用力,再說了,我打的又不是人,是個呆子。”

家里還是熟悉的陳設,所有的地方都一塵不染,窗邊的鮮花仍開著,想必她定然時時照料。

”嗯,不錯,比我在的時候還干凈。“我逗她。

”那當然,又不用照顧你,自然干凈的多。“

”嘿嘿,我有那么臟嗎?“

”你自己說呢?邋遢鬼。“她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快把行李箱打開吧,我幫你整理一下。“

”不用勞煩大小姐了,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你不是說什么都聽我的嗎?回來第一句就不聽。“

半年一過,這大小姐的脾氣見長啊,我忙說:”好好好,我這就打開,你別嫌亂就行。“我打開行李箱,開始一邊閑聊一邊整理起物品來。

“小青,你這段時間過得怎么樣啊?”

“每天的事情打電話的時候不是都跟你說了嗎?還有前段時間我陪爸媽去旅游了,這個你也知道的啊。干嘛又問一遍?”

“是是是,我都知道了。”

“不對,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什么事?”

“我前幾天見我以前那個男朋友了。”

“啊?”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半晌才顫抖著問:“然后呢?”我這一瞬間心里閃過了很多想象與假設,不會真的像有些人所說,時間越久,距離越遠,感情就淡了吧?可是剛剛一路上她的表現并不像我們之間出了任何問題啊。心念電閃之間,她已經又開口了。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啊。說起來,我一定要謝謝你。”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則更加疑惑:“你謝我干嘛?”

“當然要謝謝你,若是沒有你,以我的性格,可能又要一心軟就被那家伙騙走了。還好我現在頭腦很清楚,我知道我心里只有你。至于那個人,Justlikethewaterunderthebridge.”她柔聲說。

我一陣感動,但還是不忘問她:“這英文是啥意思?”

她沒好氣的說:“你到底有沒有關注重點啊?虧你還出國呢,連英文也聽不懂。”

“正常英文我都能聽懂,你這個俗語一樣的話,我又不是每句都知道意思。”

“就是’逝水東流’的意思,在我心中了無痕跡了。”

聽她這么一說,我終于放下了心,于是一邊談談說說,我一邊取出來一個大盒子,小心翼翼地放下,”大小姐,這是給你的禮物。“

”還有禮物啊?快讓我看看。“她開心的樣子像個小孩,”這是……泰姬陵?“

”對啊,這個模型沉死了,特意挑了個大的買給你的。“

”謝謝你,那這個是窮人的還是富人的?“她顯然還記得我的胡言亂語,而此刻我見她嘴角微微翹起,由于剛剛收拾行李而微微帶汗的面頰艷若桃花,不由得讓我再一次看得呆住了。

”呆子,問你話呢。“

我回過神來,說道:”哦,這個當然是富人版的,窮人的那個好像沒有人做模型出來。畢竟正宗的那個泰姬陵更有名。“

”也是,我都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另一個泰姬陵。那這一本是什么?“

”是泰戈爾的《飛鳥集》,英文的。“

”嗯,嗯,這個禮物我喜歡,雖然讀起來困難,但是我抽空一定要好好看看。這又是什么?一條圍巾嗎?“

”不是圍巾,這是印度的傳統服飾,叫做莎麗,看起來像是一長條布,實際是一件衣服,就是穿起來比較麻煩。“我耐心解釋。

”那我不會穿怎么辦?“她閃著大眼睛問我。

”我幫你穿啊,我會。”

“不要,你別動歪心思,你教給我就好了。這里還有一個本子是什么?這么難看的字,是你寫的啊?也是送給我的嗎?”

“對啊,也是送給你的,你拿去慢慢看。”

“我現在就要看,嗯,扉頁有題目,’贈陸大小姐’,哈哈。”她故意大聲讀出來。

“別,你這樣讀出來,顯得我很蠢的樣子。”我有點窘。

“你本來也不聰明,”她笑著看看我,接著讀了下去。

小青,今天是離開你的第一天,我決定每天寫一點日記,記錄我每天的生活。我會把它送給你,倘若多年之后,物是人非,仍有一些心情可成追憶。我也算讀過了不少書,可說到物是人非,你知道最能打動我的一句話是什么嗎?是”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每每讀到這句,總會傷心難忍。這也是我為什么害怕離別,這是一種對未知的恐懼,總害怕分別太久,未來難測。

不過我又對未來充滿了期待,這里的一切看起來都很新鮮。等我回國之后,把這里的故事一一講給你聽。此時夜已深了,明月當空,想起那個月夜,恍如昨日。此情此景,最是相思之時,不知你是否已睡去?不是你是否也會和我做同樣的夢?夜色太濃,不敢多擾,祝平安,好夢。

”嗯,感情挺真摯的。“她認真評論。

”寫的不好,請大小姐多多指教。“我謙虛道。

”對,你就是寫的不好。“她臉露不滿神色。

”哪兒不好啊?“我又擔心起來。

”什么’庭有枇杷樹’,一點都不吉利。“

”哎呀,文學嘛,怎么還講究起迷信來了。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什么死不死的,快閉嘴。“她又瞪了我一眼。說罷她接著讀了下去。

小青,今天公司組織了晚宴,我回來后已經太晚,不能跟你通話了,就把今天的見聞寫下來,故事以后講給你聽。今天的晚餐讓我第一次見識到了印度本地人的傳統菜肴,我記不住叫什么名字,具體形式就是一張巨大的樹葉當做餐盤,上面放上米飯,調料,咖喱,還有一些說不上是什么的東西,待開飯之后,就用手抓起米飯,粘上各種菜肴和調料吃下去。我只是好奇看了一會兒,實在沒有勇氣伸手去拿,就此作罷。

后來發現還有中餐區,也許是這里的中國人也不少的緣故。看了下有宮保雞丁,京醬肉絲,焦溜丸子,炒面,炒飯等等。你猜我后來吃了什么?我只吃了一碗泡面,不過這碗泡面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泡面,也許是因為印度本土菜我實在吃不習慣,所以襯托出泡面的好吃?

后來這碗泡面也沒有吃完,被一群看熱鬧的人給攪黃了,有點掃興。不知道我每天記錄這些瑣事,你是否愛看?

”你說這群看熱鬧的人,是怎么回事啊?“

”之前我好像跟你提過的?“我又把當時的情景描述了一遍,當然也包括被人拿來當擋箭牌的事。

”那這個女孩兒,她好看嗎?“她顯然沒有抓到我說的描述里的重點。

”還可以吧。“我含糊其辭。

”比我呢?“她窮追不舍。

”那怎么能比呢?你是天上的仙子,自然與凡人不同。“

”發現你越來越油嘴滑舌了。“她又用她招牌式的半是嗔怪,半是歡喜的眼神看著我。

接著她沒有再讀出來,而是一頁頁慢慢看了過去。突然,她指著一頁問道:”這是什么?“

我湊過去一看,只見本子上寫道:

今天周六,打游戲。

今天周日,打游戲。

今天周一,不能打游戲了,要不然枉費了大小姐你的一片苦心,我要好好工作,以后多多賺錢養家。

今天周二,忍不住晚上又玩游戲了。

”那個……同事介紹了一個游戲實在太好玩了,嘿嘿。“

”你這是學胡適嗎?“

”對啊,胡適能打牌,我就能打游戲。“

”強詞奪理,好的不學,就知道學這些無聊的東西。不是不讓你玩游戲,別耽誤其他事情就好。“

”放心吧,我后來就不怎么玩了。“我寬慰她。

她沒有理會我,接著翻看了下去。

小青,今天是中秋節,不知道你是否回家和家人團聚了?這里的天氣很好,像在國內一樣,秋高氣爽,不知你那里如何?是陰是晴?我抬頭看那白云,那白云很遠,也不知道我看到的這朵白云,和你正在看的,是不是同一朵?記得我們初相識時,有一次你也是這么呆呆的看著云,我問你在看什么?你說,你看這些浮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就像人生無常。我說,它們有相聚的這時刻,如此歡喜,也就該滿足了啊,有時候,那一瞬就是永遠。你那天的眼睛,清澈如潭水,映照著天上的浮云。我不知道我今生何德何能,可以有幸遇到你。

今天中國同事們一起過中秋,我倒也不算孤單。他們忙著包餃子,做中餐。這些我不太會,被他們趕走了,等他們做好了我負責吃。記得在家時我們一起包餃子,我也總是會被你趕走。對了,你吃月餅了嗎?還不知道你喜甜還是喜咸?

夜深人靜了,今天的月亮真的很大。不知道嫦娥在做什么?吳剛還在搗藥嗎?玉兔又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你看到的月亮,和我看到的,是不是一模一樣?

”我喜歡吃甜月餅。“她微微笑著說。

很快翻到了日記的最后一頁。

小青,明天我就要回國了,一想到能見到你,走路似乎都輕快了許多。聽說我們這里附近有一座山,同事們有時會相約去爬山。我之前一直沒有去過,今天閑來無事,便想獨自去這山上看一看。印度這里的氣候同咱們那里大不相同,咱們那里應該還很冷吧?這里卻只有一點微寒,像咱們那的春天。我自己在山上待了許久,突然心有所感,寫了一首詞送給你,希望你不要嫌棄:

疾風漫舞拂山巒,登高處,遍體寒。長調短嘆,知己難相伴。忽逢孤雁水云間,極目去,前路難。

今宵長醉孤枕眠,不愿醒,一場酣。浮生如夢,紅顏有情纏。若得相見帶笑看,同舉杯,共歡顏。

”這是你寫的嗎?“小青忽然長大了嘴,用一種十分驚訝或者說是不可思議的神情看向我。

”對啊?是不是寫的很好?“我自夸道。

”嗯,寫的不錯,有進步。那你猜我有沒有寫什么?“

”你也寫日記了嗎?快給我看看。“

”不是日記啦,你等我去拿。“她轉身回到房間,接著拿了一張粉色的信箋,一臉神秘的遞給我,說道:”你猜猜我寫了什么?“

”一封信?不會是一首詞吧?“

”哎呀,呆子變聰明了。“

我打開看去,只見信箋上娟秀字跡寫道:

與子野相別已久,甚念。于是故地重游,忽見江風微拂,云聚云散,心中偶有所得,作詞一首以贈,盼來日相見,前緣重續,不負韶華。

云散云聚云霧深,湘妃竹,淚無聲。千里煙波,一潭寄情深。半盞香茶訴平生,旗槍卷,任浮沉。

夕陽西照昔故人,一蓑煙,滿面塵。他日重逢,落花滿空城。晚夜小樓撫琴箏,兩情悅,定三生。

看完后,我忽然覺得,人世間所謂的心有靈犀,大抵不過如此吧。那一刻,我們似乎合為同一個人,不用言語,我便知她所想,她亦解我所念。人生得一知己如此,幸甚。

”既然咱們寫的詞都這么像,“我逗她,”要不我們來大功告成一個吧。“說罷壞笑著靠近她。她杏眼一瞪,”誰要跟你大功告成,別胡說八道。快去洗洗手,陪我做飯。“晚飯時,她拎著紅酒和酒杯過來,遞給我一只杯子。我問:”今天這么豐盛?還有酒?“她微笑:”對啊,同舉杯,共歡顏!“

陌上清野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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