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抬了足足十六箱的彩禮,為首的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半老徐娘,正是建康最有頭有臉的專做官媒的柳媒媼。
滿口吉祥話說的真誠無比,舌燦蓮花。謝昶之在客堂怏怏應酬著,旁邊的夫人面容憔悴,愁眉不展,時不時的向老爺投去擔心的眼神。
接了聘禮和禮單,實際上只能算是沒敢推退,暫時放下而已,媒媼也有眼色,匆匆走完流程回去復命了。估計不出兩日袁小將軍必親自登門。
“老爺,這可如何是好啊?”,夫人忍禁不住,眼淚便涌了出來,二姨娘在旁邊扶著低聲勸說,
“哎呀!……阿珠還是不肯吃飯嗎?”,老爺問到,
“是啊老爺,姑娘不吃不動,也不理人,只直直的坐在桌前寫下一個個“珠”字,瞧著這兩天,怕是坐也坐不住了……”,姨娘代為答著,也不禁掩面,說不下去了,謝昶之痛苦的閉閉眼,揮了揮手,讓人扶了二位夫人回去。
“娘子,你可等的辛苦?”
“靈郎,便是你我終無緣了,我也剪了頭發自去廟堂,我又有何覺得辛苦?”
“寶珠,你又何必,我自知你安好便罷了。你如此,讓我如何自處?!”,
“靈郎,你莫慌,你自回去荊州,不必掛心于我,我自有方法去尋你。”
“~荊州~荊州,回不去了,我就在這兒,守著你,看著你……”,王毓靈的聲音漸漸遠去,人影也模糊起來,寶珠伸出雙手,在身前揮舞探抓……
“姑娘,姑娘……”,艱難的睜開眼睛,小翠擔憂的臉逐漸清晰,夢里的靈郎早已沒了蹤跡,死般的無望再次席卷了她。心里突如萬蟻噬心般痛楚,勉強撐起了的半尺身子,又頹然倒下,
“姑娘!來人啊……”,小翠的聲音聽不到了。
窗欞處一對鳥兒在親密的交談,初生的太陽暖暖的照上她的暖閣。心痛已經不在,寶珠此時甚至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
絕食的成果,就是家中再沒提嫁娶的事情,昨晚喝了小半碗粥,阿父阿母竟高興的涕淚橫流,雙親的頭發都白了,明顯老了很多,這讓寶珠死寂的心仍然感受到刀絞般的疼痛,還有那不知所蹤的靈郎,她~要振作起來!
小翠從門外進來,看到她醒了,簡單清潔了下扶她坐起一些,便去捧了黍藜燕窩煮的小半碗乳糜,小心的喂給寶珠。寶珠也順從的慢慢吃著。
“今日可好些?誰在房內伺候?”,門外傳來了二哥寶玉的聲音,病倒的這些日子,二哥每天都來,但幾乎一言不發的坐一下就嘆氣離開了。
寶珠示意小翠叫二哥進來,寶玉的臉也瘦下去了一圈,寶珠看著二哥下巴上新長的雜亂的胡須,張了張嘴,依然沙啞著無法說話,哥哥按住她的手,看了眼她探詢的眼睛,回避著,這讓寶珠一陣心慌,
“阿珠,快點好起來,二哥還說帶你去青溪上游踏青呢!”,
她反手抓住哥哥的手,用最大的力氣傳遞著她的疑問,二哥的眼圈不明顯的紅了,他站起轉身從門口拎了一個小籠子進來,里面一只白絨絨的小貓咪在好奇的四處張望。
待他再坐定,神態已然恢復如常,嘴里嘟囔著給她帶來一只她從小都喜歡的貓,怎么照顧它云云。但寶珠就是知道,一定發生了什么事了,而且這事也一定跟靈郎有關。
當她用盡力氣撥開籠子,眼淚終是不受控的奪眶而出時,寶玉再也無法掩飾,拔身向門口走去,
“阿~父!……”,父親站在門口,臉上的陰影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玉兒,無須瞞著了,我們應該告訴她!”
“阿父!”,寶玉想攔著,謝昶之看了一眼寶玉,寶玉無奈垂首立于一側,擔心的看著妹妹。
謝昶之走到塌前,坐下來握住女兒的手,思忖了片刻,
“阿珠,為父都知道了,你與那王毓靈有情義。這次授官一事,你也大概知道吧,因為一些原因,王毓靈的官職沒了,朝廷也需要王氏荊州的產業……。
他已經攜父母回荊州老家去了,朝廷讓他繼續掌管王氏的事宜,也算為朝廷做事。
圣上還給他指了一門婚事,這幾日便要過門了,他也是無奈。
他托人帶話給你,讓你安好一生,他便安好!”,
寶珠根本不相信王毓靈肯同意指婚,但帶的話確如靈郎夢中所愿,她半信半疑。滿臉是淚的轉頭看向二哥確認,寶玉沒有看她只默默點了點頭,淚水模糊的眼睛只看見二哥額頭和頸部爆出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