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周嬤嬤果然拿了好些鞋面子回來,周嬤嬤道:“那喜鋪的老板說了,姑娘先繡些簡(jiǎn)單的,若繡得好,可以繡一些蓋頭,再好的話就可以直接繡嫁衣!這些鞋面子比較簡(jiǎn)單,不過就是一枝小花或一只小鳥,整打整的一天功夫也就能成就一只!”
“那一只多少錢?”
“一只五十文。”
“一只五十文,一天繡一只,三十天三十只,也才一千五百文,我一月不眠不休也才一兩銀子,我每次打點(diǎn)那些下人少了一串錢他們還不高興呢,若是再遇上誰的生辰,這點(diǎn)錢哪夠使呢!”岫煙沮喪道。
“姑娘也不必著急,那些小件自然是不值錢的,若是能直接繡嫁衣,一套就值三十四兩呢,兩三個(gè)月的功夫也就繡完了!不過喜鋪都有專門的繡娘,若非有頂極的手藝,喜鋪一般是不讓外人接手的!”
“是嘛,若我有機(jī)會(huì)繡嫁衣,那咱們以后就不愁沒銀子花了!”岫煙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放心吧,會(huì)有機(jī)會(huì)的,只是這刺繡是極辛苦的細(xì)致活兒,繡著玩玩倒是可以愉悅身心,若真是把它當(dāng)賺錢的手段那真是挺累的,你沒見那些繡娘,為了趕工,眼睛都熬摳了,三十四不到就瞎了的也是有的!”
“嬤嬤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于是打今晚起,岫煙就開始了她的繡娘生涯。
一日,寶釵親到興隆街,舒恒當(dāng)去查帳,無意中卻看到了岫煙的當(dāng)票存根,于是她拿著當(dāng)票存根去找岫煙。
岫煙起了個(gè)早,推開窗時(shí),只覺一股清香撲面而來,頓覺神清氣爽。原來晚間下了一點(diǎn)微雨,打濕了泥土和青苔,空氣中混著泥土與青苔的清香。
岫煙見那針線筐里還歪著只未完工的鞋面子,于是只把頭發(fā)松松的挽了個(gè)纂兒,也不著任何發(fā)飾,衣服也沒換,只披了件外衣就歪在靠窗的榻上開始繡起來。
周嬤嬤上了年紀(jì)的人本就起得早,岫煙透過窗只見她正彎著腰拿著瓢在幫一株白玉蘭澆水,岫煙趴在窗前問道:“嬤嬤,哪來的花兒,真好看!”
周嬤嬤直起身子,支起腰回道:“昨兒寶二爺差人送來的,他說咱們?cè)鹤与m好,可是太素了點(diǎn),不像女孩兒家住的地方,剛好北靜王送了兩株白海棠和白玉蘭,他就想到了姑娘,差人送了一株白玉蘭來,還有那?上的鵲兒也是寶二爺送來的呢,叫姑娘留著玩,他還叮囑了,叫姑娘不要一味的看書,小心把眼睛看摳了,還叫姑娘有空到他那里去坐坐!”
“他倒有心了!”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心中難免驚慌,又問道,“他是只送了我一個(gè),還是別的姑娘都有?”
“除了姑娘,林姑娘也得了一株白海棠,其他的倒沒聽說!”聽到他還送了林姑娘,岫煙心中的憂慮終于消了一半,重新歪在榻上繡她的鞋面子。
周嬤嬤捧了兩枝白玉蘭進(jìn)來問道:“姑娘這花兒插在哪里?”
岫煙想說,好好的花兒掐了它干嘛,但想到既然已經(jīng)掐了多說無益,頭也不抬,指著床頭的空花觚淡淡道:“插那里面吧!”
周嬤嬤把花枝插進(jìn)花觚中,一邊擺弄造型一邊道:“姑娘也太用心了,晚上還繡不夠,一大早爬起來空著肚子又繡!”
“我想著晚上繡又多添一層燈油錢,所以晚上倒沒怎么繡!白天反正閑著也無事,不如白天繡!”
“白天繡也可以,只是白天姐妹們愛走動(dòng),姑娘還需留個(gè)心,別被姐妹們撞見才好!”周嬤嬤一邊插著花兒一邊道。
“嬤嬤放心吧,我住在這里這么久了,除了寶二爺來過一次,姐妹們倒不曾來過,就連二姐姐住得這樣近也不見她來串過門子,何況其他姐妹們,這樣也好,咱們剛好可以賺咱們的外錢!”岫煙嘴上說著話,手上卻不曾停下來。
“話雖這樣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姑娘還是注意一點(diǎn)吧!”
“嗯!”岫煙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繡她的鞋面。
“姑娘都起來好一陣子了,你還在這里挺尸,還不快去打水給姑娘洗臉,漱口!”
荷香翻了個(gè)身,扯著被子蒙著頭,充耳不聞。
周嬤嬤把她的被子一掀道:“你睡姑娘的床,吃姑娘的飯也就是罷了,偏偏你懶著不動(dòng),姑娘要洗衣打掃院子,還得做針線養(yǎng)著你,敢情你成了頭層主子,咱們成了侍候你的仆人了!”
荷香閉著眼睛,伸手摸了摸,沒有摸到被子,她干脆縮成一團(tuán),繼續(xù)睡覺。
岫煙見荷香那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針頭在頭發(fā)上蹭了蹭,笑道:“嬤嬤,你就把被子還給她吧,現(xiàn)在還早,茶水房不一定開門呢,去了也是在風(fēng)里干站著,還不如讓她多睡一會(huì)兒呢!”
“水不急著取,那廊上的鵲兒總要喂吧,姑娘現(xiàn)在手頭又有活計(jì),她再不動(dòng),難不成萬事都指著我這把老骨頭!”
“添了這些花兒鵲兒也費(fèi)事,倒不如不要!”
“寶二爺?shù)囊环囊庠鹾梅髂妫」媚镏尾蛔∧茄绢^,我來治!”于是周嬤嬤一把提起荷香的耳朵,“等你哪天當(dāng)了娘娘,你再挺尸裝死吧!”
荷香吃疼,大喊道:“姑娘救我!”
岫煙望了她們一眼,想到自己要繡鞋面子,這屋子確實(shí)需要荷香灑掃,再也不能貫著她玩耍了,于是低頭充耳不聞。
荷香見姑娘不再偏??她也只能跟著周嬤嬤出去了。
只聽見周嬤嬤道:“把這院子打掃完了,再把鵲兒喂了,衣服洗了!”
“啊!這么多事都要我一個(gè)人干呀,姑娘救我呀!”
岫煙聽到荷香的哀嚎聲,心里一緊,只怪自己沒用,才連累了這個(gè)丫頭跟著自己受苦,岫煙正自責(zé)著,聽到外面周嬤嬤高聲道:“寶姑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