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白如水,瀉了滿地清輝,迎風軒籠罩在清幽的月光下,比往日多了幾分清雅,遠處傳來幾聲犬吠,給這深邃的夜空平添了許多的落寞。
今夜,月滿星稀,迎風軒很高,伸手幾乎可以摘到星辰。
李牧穿著薄薄的冰絲暗紋斜襟系帶的**,風一吹,胸前的衣服就貼在了身上,幾乎可以看到肌膚下面的傲骨,月光灑在他純白的**上,染了一身清輝,如貶落凡塵的仙人一般。
他身體本就祁長,這幾日,又清減了不少,他就那樣穿著薄薄的**立在風里,再配上他那俊美無雙的絕世容顏,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荷香本是岫煙的丫鬟,可是這段時日,她看著李牧對小姐日夜思念,形容漸悴,心中不忍的同時開始怨恨自家小姐心太狠。
她拿了件織花錦袍為他披上,關心道:“大人,這里風大,下去吧!”那聲音已經褪去了稚嫩,充滿屬于女性的溫情。
那時李牧正望著薛府發呆,身后突然冒出女聲,他也吃驚不小,驀地轉身,對上荷香那飽含深情的水眸,他只淡淡的問了句:“你怎么還在這里?”然后又轉身負手而立了。
荷香咬咬唇,眸子里閃著淚光,心想,是啊,我怎么還在這里,小姐都不在了,我還有什么資格留在這里,可是離開這里,我又能去哪里?小姐當初答應過她再也不會拋下她,可是她最終還是拋下了她,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那淚里含著怨恨。
李牧回頭,見她流著眼淚,心一顫,他覺得自己仿佛又看到了岫煙,她總是這樣在他面前默默的流著眼淚,逼得他一次次的改變自己的決定。
他溫聲問道:“你怎么又哭了?”他的音線和以前一樣的柔和。
荷香眉心微蹙,心想,大人怎么用了一個“又”字,難道她是把自己當成了小姐。
李牧回過神來,坐在椅子上,撫著額頭,拇指輕揉著太陽穴,心想,自從她離開后,他總是心神不寧,難道他是真的愛上她了嗎?
從指縫中,他又悄悄的看了荷香一眼,這時,他才發現她和她真的很像,特別是那雙愛哭的眼睛。
荷香對李牧本就存了那心思,今又見李牧偷偷的看她,她低著頭,咬著唇,心慌意亂中藏著抑制不住的欣喜。
李牧脖子仰在椅子上,望著天上的月亮,幽幽的問道:“你以前也是侍候你家姑娘的?”
“嗯!”荷香點著頭,聲音清脆如黃鸝。
“長夜漫漫,你給我說說她來都中之后的事吧?”李牧閉上眼睛,那竹椅開始前后搖晃起來。
月光流轉在他那俊美無雙的白晳面龐上,顯得那樣的靜宓安祥,荷香歪著頭看得呆了,心想君子如玉,指的就是這樣的男子吧!
“怎么不說呢?”李牧緩緩的睜開眼,望著她,眼神清明。
荷香神思歸位后,她清了清嗓子開始萎萎道來。
隨著圓月漸漸西移,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
“大人!”荷香輕喚了一聲。
“聽著呢!”李牧薄唇輕啟,如蝴蝶翕動著翅膀。
荷香又繼續講下去,講到摘皂角洗頭的事時,她異常的興奮,說到她爬皂角樹時,她故意提高了嗓門,見李牧沒有任何反應,她神思落沒,又如背書一般的講下去,語氣平緩,沒有一絲起伏。
當她講到史太君要許岫煙做寶玉的妾時,李牧長長的睫毛閃了閃,他緩緩的睜開眼,眉心微擰,半信半疑的問道:“你剛才說什么?做妾?”李牧的臉上似有懊悔之色。
“是呀,要不是寶姑娘使壞,只怕咱姑娘已經成了寶二爺的嫡妾了呢!”
“嫡妾?她答應了?”
“嗯!”荷香點頭。
“沒有一絲猶豫?”李牧的眉心越擰越緊。
“我睡得模模糊糊的,也記不清楚了,姑娘晚上好像有哭過一小會兒吧,第二日又滿心歡喜了!”
“是嗎?只是晚上哭過一小會兒,第二日就滿心歡喜了!”李牧苦笑一聲,那一聲笑牽扯著胸口,他覺得那里很疼,他伸手按壓著胸口,手指越收越緊,衣服被抓起了一團折痕,他覺得喉頭越來越腥,身子向前一伸,吐出一口血來。
“大人,你怎么了?”荷香急忙上前扶著他,小臉上焦急萬分。
李牧推開她的手,緩緩的靠在椅子上道:“不礙事,老毛病又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先下去吧!”他的話語溫柔如水,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小丫頭面前他的話就多了。
荷香走了兩步,聞得李牧又清咳了一聲,她抬起腳想要回來,李牧抬手甩著袖袍,示意她離去,荷香只能依依不舍的離開了迎風軒。
荷香走后,李牧扯出脖子上的半邊合歡玉,望著那玉,只覺得可憐又可笑。
想當初,她為了追他是那樣的不遺余力,她為了他可以冒著被打的危險,偷家里的食物給他吃,他從小身體就弱,她為了他,即使寒冬臘月也會光著腳丫到塘里去摸魚給他熬湯喝。
終于有一天,她被打得遍體鱗傷還來給他送饅頭時,他感動了,就把母親留給他的一對玉的一半送給了她,記得那時的她是那樣的歡快,她捧著那玉又親又吻,快活得像只小鳥,而他卻對她的快樂無法理解,他只覺得這個女孩兒太簡單也太容易滿足了。
時至今日,他覺得他越來越不了解她了,她口口聲聲說不愿意做妾,還帶著那樣決絕的眼光對他說,魚和熊掌怎可皆得,剛開始他覺得她太貪心,甚至有點可惡,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覺得她很特別,在這個時代,連王侯將相之女都不敢有這樣的期許,何況她一個農家閨秀,他開始有點欣賞她的勇氣了。
他覺得也只有這種特別的女子才配得上他的身份吧!
可是今晚荷香的話讓他倒盡了畏口,這個口口聲聲說不做妾的女人,其實早已經答應做別人的妾了,而且還滿心歡喜。
這個女人可真是口是心非啊!看來一直都是他小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