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dāng)岫煙和李牧沉浸在懷孕的驚喜中時,宮中傳來太上皇駕崩的消息。
密室中,一盞豆燈昏黃,李牧穿著一襲黑衣負(fù)手而立,空氣似乎被凝結(jié)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高九穿著一襲白衣垂頭喪氣的來到密室中,他的鼻頭紅紅的,顯然已經(jīng)哭過了,他兀自在一小幾上坐下,也不說話,兀自擤著鼻涕,顯然還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
而李牧就像一尊黑色的雕象,從高九進來,他都一直保持著負(fù)手而立的姿勢,那黑色的緞面在燈火之中顯出異樣的奢華。
當(dāng)他的悲哀終于發(fā)泄完畢,抬起頭來見到李牧仍舊如化石一般挺立時,他不高興了,指責(zé)道:“李牧,皇爺爺死了,你怎么一點也不傷心!”
李牧淡淡的回道:“有什么好傷心的,人終歸是要走上那條路的!”他一瞬不瞬的盯著墻上的那幅茶花,至始至終沒有回過頭來。
“就算人終歸要死,可皇爺爺生前那般疼你,你至少也該哭一哭啊!還有你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你平時不都是穿白的嗎?為什么皇爺爺死了,該穿白的時候你倒一反常態(tài),你是故意的嗎?你是在氣皇爺爺?shù)剿蓝紱]有恢復(fù)你皇孫的身份嗎?”高九一股腦把他對李牧的不滿都道了出來。
黑暗中,李牧的面部顫了顫,嘴角浮起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他緩緩的轉(zhuǎn)過頭來,冷冷道:“若今日你是來向我炫耀你的悲哀的,那根本沒必要,因為我壓根不會在意,若你是來指責(zé)我的,那你可以離開了,因為你還沒那個姿格!”冰冷無情的聲音凝固了空氣。
高九瞪著一雙銅鈴般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巴。
李牧冷哼一聲,嘴角含著冷笑,眼角閃著不屑:“高九,我把你兄弟時,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妄言,可一旦我不把你當(dāng)兄弟,你就什么也不是了,你的性命就和那些和我作對的官員一樣,只要我一聲令下,便會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結(jié)果了!”
“你都知道了!”高九的神色異乎尋常的鎮(zhèn)定。
看到他不知悔改的樣子,李牧下腭扯了扯,似乎是在難過,他仰了仰頭,盡量不讓眼淚流出來,直到把所有的眼淚逼回去,他緩緩的走到桌邊,揭開劍匣,取出那把劍,反手拿著劍柄,遞到高九面前道:“這是莫邪,上古神器,你用它自裁吧!”
高九盯著那劍冷冷的笑,最后那笑聲中雜夾了一絲低泣般的顫音。
直到最后一絲顫音消失,他深吸一口氣,仿若重生一般,氣質(zhì)昂揚道:“李牧,你以為你是誰啊,你叫我自盡我就要自盡嗎?你別忘了,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你以為我在決定背叛你的時候就不會留后招嗎?”
李牧沖上去,直接用手鎖住高九的喉嚨,發(fā)出地獄般沙啞的聲音:“你對她做什么了?”
高九頭使勁的向后仰著,強顏歡笑道:“李牧,你果然很聰明,一點就透,只是你發(fā)現(xiàn)得太晚了,此刻,那小娘子只怕已經(jīng)一尸兩命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只聽見“歘”的一聲兵器入體的聲音,高九睜大的眼睛漸漸在失去光茫。
李牧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去給她陪葬吧!”那聲音是冰冷到地獄的絕望。
氣若游絲的高九把頭抵在李牧的肩膀上,在他的耳邊低語:“牧郎,從背叛你的那天起,我就料到了今天的結(jié)局,不過我不過悔,你這個人太過狠絕,并不適合當(dāng)一個好皇帝,為了天下,更為了你,我不后悔!還有,那小娘子,你要好好保護她!”最后這一句話說得很輕很輕,似在向李牧預(yù)警著什么。
說完他頭一歪,帶著超脫的微笑離開了這個世界!
李牧反手握住他的腦袋,把它朝自己的頸脖處擠了擠,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可他就是抑制不住,也許只有這樣緊緊的挨著,他的身體才不會冰冷,他就永遠(yuǎn)還是他兒時的玩伴。
兩個人保持著那樣的姿勢呆立了一會兒,僅僅就一會兒,李牧突然走開,高九的身子似失去支撐的布偶,軟綿綿的倒在地上,高九揚聲道:“把他扔到亂葬崗去!”話音一落,他的人影已經(jīng)不可尋見。
匆匆趕到牧園,只見岫煙正坐在床頭繡著一雙小虎頭鞋,燭光下,她的神色顯得異常的安寧祥和,李牧靠在門邊,單手支著頭,滿足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眼神中充滿融化全世界的溫柔。
岫煙猛然睜開眼,望見李牧正深情的望著她,她放下虎頭腳,掀開被子準(zhǔn)備去迎接他,李牧揚著手輕聲道:“別起來!”緩步來到床頭,在床沿上坐下,岫煙朝里面挪了挪,受寵若驚的望著他。
李牧笑笑,指著那虎頭鞋輕聲道:“鞋子很好看,你做我看!”他的話語溫柔中透著疲憊。
岫煙聽話的拿起鞋子,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又低著頭做起來,做了一會兒,她感覺李牧的頭慢慢的靠在了她的肩上,一陣輕微的鼾聲傳來,岫煙扭頭望去,只見他已經(jīng)靠在自己的肩上睡著了。
牧哥哥這是有多累才會這樣睡去啊!岫煙不忍心去打擾他,就那樣直著脖子,讓他一直靠在自己的肩上。
直到脖子實在酸得不行了,她扭了扭身子,李牧猛然驚醒,腰背瞬間挺得筆直,手在第一時間按向腰間的佩劍。
岫煙的眼睛盯在他的佩劍上,疑惑的問道:“牧哥哥,發(fā)生什么事了?”最近幾天,他天天劍不離身,岫煙早就發(fā)現(xiàn)了異樣。
李牧半真半假的回道:“太上皇駕崩了,朝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最近這段時日都城中怕是不會太平!”
“所以你就時刻掛個寶劍在腰間防備著!”岫煙接著他的話頭說道,臉上繃著一絲可疑的笑。
李牧瞬不瞬的盯著岫煙,他不知道她接下來想說什么。
岫煙繃著的臉突然綻開一朵花,伸出指頭在李牧的額頭上一戳,吃吃的笑道:“牧哥哥,你太杞人憂天了吧,就算朝庭有什么異動,那也是皇室宗親間的暗斗,又關(guān)你何事啊!你也謹(jǐn)慎過頭了吧,快把寶劍解下來吧,睡覺掛著它多硌人啊!”說著,就伸手去解他身上的劍。
李牧輕輕的按著它,卻不解釋,他知道若讓她知道他如今的處境,她會害怕,所以他選擇什么也不說。
“好吧,你喜歡就掛著吧!”她說得很緩很柔,只是微鼓的腮幫爆露了她想發(fā)笑的心思。
李牧搖搖頭,這個傻丫頭,她還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在的時候他可以保護她,若哪一天他不在了,他真不知道她要怎么活。
李牧望著岫煙平坦的腹部,眉頭漸鎖漸深,這個孩兒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啊!